进门,客厅放着剧,闻如许穿着高领毛衣,踩着棉拖,手里捏一杯热水,回头见她,主人一样对她笑着挥手。

林箩脸上变幻莫测:“你怎么在这里?”

这几年在牢里闻如许没怎么变,和以前一样会拿捏人,但脸皮变厚了。他唇色浅淡的嘴唇啜一口热水,似觉得好喝,勾了唇角,避重就轻:“楼上的影音室我不会弄。”

林箩不是大度的千金,一个男狐狸精堂而皇之出现在自己未婚夫家里是她无法容忍的。当裴赢州的父母被管家通知过来时,迎面泼向闻如许的热水都冷了。

裴胜夫妻没处理过这么不体面的事,先给家里的用人都放了假,又安抚住林箩,让她等裴赢州回来处理。

离开前,他们单独将闻如许叫出去,问起他这几年过得怎么样,谈起他早逝的父母,裴胜一阵惋惜,闻如许神情也黯然。

目送汽车离开后,闻如许在原地站定,眼睫轻轻扇动冷空气,掐紧成拳的手抵在唇边咳嗽。

外面实在太冷了,他怔怔往回走,大门被锁了。

闻如许绕着房子走了一圈,没找到一扇能打开的窗户。

今天是个晴天,但气温比昨天还要低,积雪吸收不多的热能,只穿着毛衣和拖鞋的闻如许冻得在路上来来回回走。

林箩开门时,他脸已经冻得惨白如纸,嘴皮发紫。

“我在楼上休息,平时都是用人来开门,抱歉。”林箩搂紧天鹅绒的睡袍,看外面丧家犬一样的闻如许,“不进来吗?赢州要回来了。”

两个小时后,裴赢州到家在客厅见到林箩,脸色不变,看家里没外人,开口解释:“他来住几天,我搬到你那里去。”

听他这么说,林箩悬着的心放下来,说:“我也不是容不下他,只是赢州你不要忘了他四年前怎么对你的。”

裴赢州松开领带,问:“他人呢?”

林箩笑意温柔上前接过他的外套:“楼上。”

闻如许刚被放进来,就回楼上冲了热水澡,也睡在很厚的被子里,但还是冷到了骨头里。

今天早上他就有点不舒服,发烧时更难受,昏睡过去又醒来,挣扎着去拿口袋里的药。

他比正常人小五分之一的肺承受不了压力,咳得越厉害,人越难受。

吸过药,只是几次呼吸就好似耗光了他所有力气,他像个废物一样瘫软在床上,连呼吸都困难,眼眶跟着也红了。

自己已经不是十九岁以前的闻如许,他想强壮到谁都不可摧毁,可以消化任何痛苦。但在觉得自己快死时,他依然软弱地想起母亲,摄氧不足的口中喃喃呼唤“妈妈”,希望冥冥之中的力量可以让他好受一点。

裴赢州敲门进来,发现闻如许时,他已经满脸紫红,不知道是在发烧,还是因为缺氧,毫无生气的脸颊凉得像是片冰。

林箩也吓一跳,慌张上前,还未碰到人,就被拽开。

“小桃!”

裴赢州很有经验地将缺氧的人抱起,进行急救,并一遍又一遍呼唤着闻如许的乳名,希望能唤醒他的意识。

在他如此心急如焚的时候,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惊慌失措地在呼唤什么。

“辛夷才谢小桃发”,以前闻如许每次都神气地解释自己的小名。

“我知道你们要笑话我,我不给你们机会,都叫我的大名,闻人如许。这个名字只有赢州和我爸妈能这么叫。”

现在裴赢州对人避之不及,就真的讨厌闻如许吗?被从旁推开的林箩从来都不知道。

第4章 4

裴赢州是有意拉开林箩,送闻如许去医院的路上,脸色也沉冷,没有多看做错事的林箩一眼。

在他下车时,就看到了门口那几个用白雪拼作的大字“林箩虐待我”。

在进屋前他都当是林箩心气不顺,不会做过分的事,闻如许也不是轻易能被欺负的小可怜。

但闻如许当天就进了急救室,戴上氧气罩,过去一夜还在昏迷。

裴赢州是个骄傲的人,不想欠闻如许,更不想身边的人欠他,在闻如许醒来的第二天中午,林箩就出现在他病房裴赢州让她来道歉。

她的教养也知道做错事就要道歉,而且闻如许脸色苍白,一个人在病房吃着简陋小粥的样子也有些可怜。

林箩走进病房时的歉意也更深。

当林箩带来的四人进来时,闻如许很困惑地去看这些突然出现、投来俯视目光的人。

除了护工,其他都是年轻的职业精英,递上来的名片也像是染着上流社会的香氛,和消毒水的味道一起进入闻如许的肺腔,让他不怎么舒服。

林箩的助理对闻如许说,他刚满刑期出狱,觉得融入社会有困难可以联系自己,其他人是为他准备的中介、律师和经纪人。这些人比裴赢州更能帮到他。

这一份施舍的贴心,就像前天穆岚带他重新出现在曾经的朋友面前一样,怜悯他,也羞辱他。闻如许十分局促,但脸上很平静,他对在对面沙发坐下的林箩说:“我只是坐过牢,又没有带病毒,不用这么怕我。”

他早上拿掉氧气罩后出去买了一个饭盒,中午寻到医院的食堂,然后回到病房用被子盖着腿,仔细吃饭盒里装着的病人餐。

以前不知“苦”字怎么写,当他直接从锦绣堆里摔进烂泥坑,稀薄的生活常识也没有在这封闭的四年得到扩充。

出来的每一天,闻如许摸索着生活,每次体会不一样的经历,都有微小而满足的心安。

林箩身边的助理代劳了她的话,公事公办地说:“林总只是想帮闻先生,你在里面的这几年日新月异,外面变化很大。”

闻如许本人是没有血色的素白,像是装在病服里的纸人,听着这种话也看不出情绪,轻声问:“是赢州让你这么安排的吗?”

林箩默认了,要给他情面,在讲接下来的话前让其他人出去。

还没有开口,刚才逆来顺受的人突然对她勾起浅色的嘴唇:“真的吗?他不是让你来给我道歉的吗?”

与他笑意浅浅的双眼对视,林箩妆容精致的脸上神情变幻莫测。

“我之前和赢州在病房里的争执,你都听到了,却还是在赢州面前装可怜,让他以为你还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