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想来尝试最后一次，只要穆霭同意或点头，他可以义无反顾地带穆霭离开。

蒋林熙有些紧张地舔了舔唇瓣，“我……”他嗓音低沉，像经年的酒酿，“穆霭，我没有结婚。”

穆霭浇花的动作一顿，没做声。

沉默令蒋林熙变得愈发心里没底气，他抿了下嘴，看向穆霭，忐忑地再次开口道：“我更不会再把你当成…当成玩物了。过去是我不懂事，穆霭，我会补偿你，所以……”

“不必了。”

穆霭继续浇花的动作，简单地回了三个字。

蒋林熙怔愣片刻，有些着急地走上前半步，“穆霭，我这些天的陪伴难道不能证明什么吗？我承认，回国后安排你进公司确实是我目的不纯，可那是因为云景阳他先伤害了我的朋友，所以我意气用事，把你牵扯进了我们的纠葛中。高中时候，我也确实因为觉得好玩才接近你，但是……”

手中的水壶被放下，发出不大不小的一声，打断了蒋林熙的话。

穆霭回头，一双晶莹的瞳孔直视着蒋林熙，语气毫无波澜，“好玩？蒋林煦，你的一句好玩断送了我整个青春，甚至是整个人生……你知道吗？”

“.…..”

“还有…金钏他们又为什么会被报复，你难道真的不知道吗？”

“我……”

蒋林熙仿佛被枪打中，一下子说不出任何话。他回望穆霭褐色的瞳眸，喉咙像被攥紧般呼吸不畅，心脏跟着空了一拍。

“有些往事，我不想提及并不代表我忘记了。蒋林熙，每次与你相遇，我总是下意识做好会被再次伤害的准备。因为从过去开始，你带给我的所有遭遇中，都是痛苦多余快乐。你如今的解释，又有什么用？”

穆霭没有理会蒋林熙逐渐惨白的面容，几秒后，苦笑道：“不过，高中时我会继续选择学习理科，确实有你的原因。”

蒋林熙睁大双眼，不理解穆霭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一颗心脏也被吊起。

“而那是我对你最后的感情…”微微歪头顺了下气息，穆霭嘴角带着淡淡的释怀笑意，“蒋林熙，我很感谢你。如果没有你的离开，我不会遇到……”

话音落，穆霭忽然止住，没有继续向下说遇到谁，不过两人心里却如明镜知道这半句话的后面是什么。

蒋林熙牙关发酸，他不得不闭紧嘴巴才勉强压制住直往心底钻的酸涩。

半晌，穆霭再次开口：“不过，我也更恨你！”

呼吸一滞，蒋林熙与穆霭明亮的带着厌恶的眸子对视，忘记喘息。

“你和你们蒋家，我曾经希望老天爷开开眼，让你们体会一次失去一切的感觉。可我知道，这根本不可能。所以…我便不想了。你，蒋家…我都不愿想了，我不愿自己一生都活在仇恨中，那样太累了。”

蒋林熙眼眶发红，像一头走投无路的兽类，他抓住穆霭的肩膀，颤抖着音调说道：“穆霭，我爸是我爸，我是我，你不能…不能把他做错的事情强加在我的身上。我伤害过你，我知道错了，我会尽力弥补你，会尽力呵护你，喜欢你，难道分我一点点爱，都不行吗？”

视线模糊，过去与穆霭经历过的许多瞬间在眼前晃动，蒋林熙想尽力去抓住，段段破碎的记忆却仿佛一片沙海，在手指触碰到的瞬间便顺着指缝溜走了。

强烈的无力与挫败感包裹着曾经不可一世的蒋林熙，蒋林熙才发觉自己平生的失败感全部是穆霭给予他的。

报应，都是报应！

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蒋林熙眼眶发红地看着穆霭，乞求的目光带着能将人灼烧的爱恋，“穆霭...我该怎么办？你不可以，不可以让我爱上你之后再把我抛弃，不可以……”

“你教教我怎么喜欢你吧，我会认真学得。我不会丢下你了，和我走吧，穆霭……”

穆霭平静地看向哭得可怜的蒋林熙，男人白皙俊美的容貌被眼泪装点比身边的花朵都惹人垂爱。落在身侧的手微动，穆霭抬起手指揩去蒋林熙下颚的泪滴，小声说：“晚了，蒋林熙。”

什么都晚了，在他将他一个人抛弃在校园任人欺辱时，在他再次回国戏耍他时，在他得知火灾的真相不敢揭发时…蒋林熙便注定与他无缘了。

他从来都是不被期待的存在，十五岁的时光里，蒋林熙几乎占据了他的所全员，他感谢他的陪伴，却也怨恨他的玩弄…然而所有浓墨重彩的或荒诞不经的感情，在时间的消磨下都成为了过眼云烟。

经历了几场生死，穆霭对蒋林熙只剩下岁月的感慨。

听到穆霭的回答，蒋林熙瞳孔缩紧，漆黑的眼珠颤抖地盯着穆霭毫无波澜的眸子，他用力抱住他，“不晚！穆霭，我只求你给我一个机会，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我会好好喜欢你，好好待你，你要我做的，我都会做！我会在你害怕的时候陪着你，保护你，一定不会再把你抛下了！”

蒋林熙从未学过什么是真正的喜欢，唯有在穆霭身上才有想倾尽一切为他付出的冲动，他不愿失去穆霭，让他看着穆霭与别人在一起，他真的会疯！

蒋林熙将头埋在穆霭颈边，滚烫的泪珠滴落到穆霭的皮肤上，如冒着火星的烟头在两人心底都烧出一个褐色的不大不小的血洞。

“穆霭，你告诉我怎么办？求求你，告诉我一下吧！”

所有问题都有答案，难道爱情就没有吗？

穆霭迷茫地盯着远处的海面。怎么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良久得不到回答，蒋林熙脑袋低垂，抱住穆霭的双手握拳，不甘心地问道：“所以你在等他，对吗？”

“.…..”穆霭睫毛颤抖，依旧不肯说话。

蒋林熙声音哽咽，“可明明是我先找到了你，为什么不能选我？”如此卑微求爱的他，难道真的不配得到一点怜惜吗？

手掌悄悄放在蒋林熙发抖的背部，穆霭喃喃道：“蒋林熙，喜欢没有先来后到，而且……我做不到喜欢上伤害过我的人。”

一声海鸥的嘲哳突兀地响起，与海风一起被心碎吞没。

如果在十五岁时，蒋林熙更加坚定些，或许他们如今的结局会不同，但终究往事不可追。

……

蒋林熙在民宿住了整十天。

十天里，他哪里都没有去，只陪在穆霭身边，像个忠诚的骑士，穆霭也不再躲避，两人甚至可以很平淡地聊起天。

那天的谈话之后，蒋林熙并没有什么多大的变化，在外人眼中，他依旧年轻矜贵、少言寡语，只是在望向穆霭的目光中多了许多过去未曾有的悲伤。

民宿其他帮忙伙伴偶尔注意到蒋林熙瞧向穆霭的模样，还会打趣穆霭，“小霭，想不到啊，你还是个多情种？那位是你欠的什么风流债？”

对于类似的调侃，穆霭总是轻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