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穆霭心里有不满或者被他的小动作折腾得不耐烦时，总会叫他“蒋总”，渐渐地，这样一个习惯似乎成了两人之间不用道明“秘密”。

微微低下头，蒋林熙望着穆霭没有丝毫退让，明知故问道：“要做什么，你不知道吗？”他声音低哑，带了别样的蛊惑，听得穆霭半边身子发麻。

手臂依然固执地抵在蒋林熙胸前，穆霭侧过头，不留情面道：“不知道……”

太近了，近到他甚至可以感受到从蒋林熙鼻息间喷洒出的热气，听到属于彼此的心跳声。

闭塞的空间仿佛蒸笼，热得穆霭原本白皙的脸颊爬上一抹浅红，他喉结上下滚动，没有缘由地不敢去看面前的蒋林熙。

红灯怎么还没结束！

穆霭正在心里呐喊，后面一辆车有感应一般，鸣笛打断了两人间逐渐怪异的气氛，旋即穆霭用力推开几乎要贴上他的蒋林熙，催促道：“绿灯了，快开车。”

蒋林熙转头心情不畅地斜睥了眼鸣笛的轿车，又瞧向在看窗外故作镇静的穆霭，无奈地撇嘴退回到主驾驶位上，拉动手刹，踩下油门。

感受到车子重新启动，穆霭不知何时攥紧的手渐渐松开。

还好他推开了蒋林熙，不然以这人的大胆，他不知道会做出什么。

蒋林熙的行为，他从过去就难以捉摸，更不要说分别多年后的两人了。

一旁开车的蒋林熙感受到沉默，不着痕迹地向身边的年轻男人瞟去，眸中透出不易察觉的冷意，握住方向盘的手暗自攥紧。

穆霭，比原来还要难接近了。

过去的穆霭，如果他做出刚才那么暧昧的动作，根本不可能反抗，现在却时时刻刻保持着警惕，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蒋林熙胸前升起郁闷，沉声呼出口气。

算了，慢慢来吧，反正不论如何，穆霭最后还是会跟他的。

穆霭觉得今天的蒋林熙很不正常，除开下午约见一位根本没必要亲自接见的客户，剩下的时间对方不是带他吃饭，就是去看电影，或者去逛海城年轻人喜欢的街巷，两人的相处不像是老板与员工，倒像是在谈恋爱。

想法一出，吓得穆霭顿时不敢动弹，手中的冷饮也变得不好喝了。他咽下口中的奶茶，偷偷打量在旁边接电话的蒋林熙，将今天经历的所有事回忆了一遍，越想越觉得奇怪。

不仅仅是蒋林熙对他的态度，还有他不知不觉的配合行径，一切都让幡然醒悟的穆霭心里别扭。

穆霭低下头，咬住吸管，神情变得严肃。

“好，我稍后到。”

挂断电话，蒋林熙回头要招呼穆霭离开，注意到对方的表情不对，他皱了下眉，走上前，“怎么了？”

男人沉稳的声线唤回穆霭的心思，他摇头，“没，没事。”看了眼四周，穆霭问道：“我们，可以回去了吧？”

蒋林熙将手覆上穆霭头顶，宠溺地问道：“累了？”

穆霭不是累，只是觉得他与蒋林熙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而且现在是接近平时下班的时间，他想回学校了。

于是为了让蒋林熙尽快带他回去，穆霭点头，“有点。”

轻笑一声，蒋林熙揉揉穆霭头发，俯身与穆霭对视，“乖，晚上还要带你去参加一个很重要的饭局，再坚持一下。”

“啊，还有饭局？什么饭局？”穆霭对自己不能准时下班略显不满。

蒋林熙拉起穆霭的手，向地下车库走去，“在京海大酒店，参加饭局的是京城商标局的张处长，特意从深圳来海城视察的王局长，还有港城白氏集团的现任董事长白商信，白家不太涉足政界，却是我们在深圳展会的主要投资商，所以今晚的聚餐，我一定会喝酒。你的任务是时刻关注我的状态，在我喝醉后及时找借口送我离开，知道吗？”

穆霭点头，“我不用喝酒吗？”

“当然不用，你的小体格我怕那些豺狼虎豹把你活吞了…作为老板，我要保护你啊！”回过头，蒋林熙笑得灿烂。

穆霭心脏一颤，一瞬间以为自己看到了十六岁的蒋林熙。

几秒后，穆霭甩甩头，让自己清醒。

……

酒桌上的觥筹交错让穆霭陷入恍惚，他认真地注视着在与政界上位者或商界精英推杯换盏的蒋林熙，脑海中却在想十六岁时仅仅是握住他的手就会害羞脸红的少年，视线模糊间，两道身影交叠，汇聚成在炫丽光影下熠熠耀眼的男人。

这一刻，穆霭意识到他与蒋林熙好像真的回不到过去了。两人之间的差距早已在五年的时间中变为鸿沟，让他不管怎么努力或改变都跨不过去，也不愿跨越。

握紧手中的玻璃杯，穆霭垂眸盯着眼前的橙色果汁还有缓慢旋转的美味菜品，没有一丝食欲。

窗外的天不知何时成了华灯潋滟，各色霓虹代替星星，作为黑夜的点缀散落在繁华城市的各处，总能轻易迷惑人们的眼睛。

一声声恭维在耳边响起，穆霭觉得胸口憋闷，但蒋林熙对他的交待让他不敢轻易离开，他只能喝口冰水解乏。

然而，口中的水还没咽下，穆霭听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一名中年男人口中，“蒋总，既然小穆是您的助理，那么也该与大家喝几杯吧？”

穆霭闻声望去，对方是海城的一名官员，穿着最普通的蓝色衬衫，看不出什么品牌，举手投足间尽显十足的官宦作风。

感受到众人投来的目光，穆霭尴尬地放下手中的水杯，眼神略带慌张。他忘记瞧向蒋林熙，习惯性站起身，转动圆桌，拿过白酒的分酒器为自己倒了一小杯。

官大一级压死人，就算是个小小的办公室主任如今都能把普通人折腾崩溃，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穆霭打算学着蒋林熙的样子敬对方一杯。

不料在穆霭举起酒杯的下一刻，一双手将他的酒杯从中抽走，爽朗的声音自饭局内响起：“李局，真是抱歉，我这个小助理他偏偏扫兴，对酒精过敏。您看，我替他敬您一杯，如何？当是赔个不是。”

“诶，哪有老板为员工挡酒的？蒋总，您的理由找得可不好。”

蒋林熙眼睛弯成一条缝，“李局，我哪敢找什么理由搪塞您，穆霭他是真的不能喝，之前公司聚餐差点没吓到我们同事。不如，我喝两杯以作惩罚，您看可以吗？”

面对放低姿态的蒋林熙，一般清楚蒋林熙家世背景的都会得过且过，不过被叫做李局的男人好像看上穆霭一般，不然就是酒气上头，非要他喝一杯，不依不饶道：“那像什么话？如果过敏症状不严重，喝一小杯也是好的，对吧？小穆助理？”

穆霭尴尬地扯起嘴角，他向旁边瞟去。蒋林熙的表情尽管看不出什么异样，但他明显察觉到对方情绪的不对，一时间手足无措。

气氛陷入尴尬，正在穆霭慌张思考该怎么解决时，饭桌上传来另一位男人的低缓嗓音，像秋冬交替时下的雨，爽利却充满磁性。

对方用带了些粤语的婉转腔调慢悠悠道：“李局，这杯酒，我与小蒋总陪您，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