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提琴的低沉与钢琴的优雅旋律完美配合缓缓流动，拨弄着空气中的波浪，带起层层回忆的喧嚣。

穆霭握紧手，指甲深陷入掌心里，趁钢琴曲再次响起的间隙，他小声开口：“欧阳霖，你放心吧，我不会逃的。”平淡的语气好像在宣誓又好像是妥协。

欧阳霖不知道有没有听清穆霭的话，他歪头瞧着穆霭，神情晦涩难辨。

角落里的两人沉浸于各自的心思，并未注意到此刻另一个人正望向他们。

秦南没有加入身边的狂欢中，对他来说高考从来都是毫无意义的，毕竟明天过后他就会飞往美国。自此，这里的一切人、事、物都将成为过去式。

按理说，从小生活优渥的秦南一定不会在意自己曾经欺负过的弱小男生，对于他曾经揍过的那些人，秦南更没了什么印象。

然而在所有情况中，穆霭成了唯一意外的存在。

秦南从来没想过自己一时兴起用来逗趣解闷的男生，能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给他带来从未有过的感受。

他自觉没有很了解穆霭，仅在闲言碎语中听到些关于对方的故事。

开始时，他同样对八卦流言没多少兴趣，直到无意中得知一个让他震惊的消息后，才开始重新审视总是默默无语的穆霭以及穆霭身上所背负的被人刻意隐瞒的事实。

拿过面前的一瓶啤酒喝了大半口，秦南细长的眼睛携着漫不经心瞥向不远处凑近穆霭耳边说话的欧阳霖，随后，他嘴角的笑转为嘲讽。

秦南不禁想，自己能够与穆霭相遇相识，或许还要感谢欧阳霖。如果不是欧阳霖，他不会在某天放学时把穆霭堵在学校的角落里，不会对穆霭拳脚相加，更不会在此刻与穆霭之间的关系变得如此尴尬与悲哀。

攥紧酒瓶的手用力到骨节发白，秦南眼底闪过隐忍与不甘，不久，他起身走向欧阳霖，将人叫了出去。

包厢混乱，视线混杂，音乐已经由之前舒缓的青春曲调变成了摇滚舞曲，震耳的架子鼓击得穆霭心神不宁，没了欧阳霖的陪伴，他独自坐在人群中越来越觉得难捱。

正在坐立难安之际，手机的震动声自口袋中响起，穆霭拿出手机看见了屏幕上“云景阳”三个字，他愣住两秒，原本躁动的情绪倏然平静。

犹豫片刻，穆霭走出房间，打算找个安静的地方接通。

来到宽敞的户外露台，穆霭按下了通话键，“喂？”

云景阳刚刚结束家族会议向穆霭所在的会所出发，他坐在车里疲惫地揉着眉心，原本以为穆霭不会接通自己的电话，却不想“滴滴”声响了几次后音筒中就传来了对方温和的嗓音。

脸上的疲态消失，云景阳嘴角下意识弯起，“穆穆……”话语中的溺爱即使隔了时空都满满地传到了穆霭心底。

穆霭耳廓发烫，他抿了抿嘴，“什么事？”

云景阳是几分钟前才知道穆霭被欧阳霖带走，而他手下被派去保护穆霭的人不知道穆霭是不是自愿只能暗中跟随并随时向云景阳汇报情况。

眸中暗流涌动，云景阳定睛望向窗外飞速掠过的一排排路灯，昏黄的光穿透玻璃映在他的脸上透出几分还未来得及抹去的肃杀。

脑中思索一会儿，云景阳不紧不慢地问道：“今晚班里有聚会，你…要去吗？”

露台四周黑暗，只有月色与几缕孤零零的风啸。

“呼呼”声伴随穆霭轻轻的喘息在听筒中响起，云景阳耐心等待着。

穆霭心里挣扎，他担心偷偷溜走会惹怒欧阳霖，可另一方面，相比于与不熟悉的青汇学生呆在一处，他更喜欢自己熟悉的同学朋友。

穆霭同样清楚，今晚或许是他们最后一次人数完整的聚会了，所以他不想错过。

沉默许久，穆霭回道：“好。”

云景阳眉眼弯起，“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穆霭忘记了会所的名字只能给出大概的地址，因为早就派人跟踪，云景阳自然知道具体的位置，他语气温柔，“好，我马上到，等等我。”

穆霭抿嘴颔首，“嗯。”

正在穆霭要挂断电话时，一阵突如其来的争吵将他的心思打断。

吵闹中，穆霭捕捉到两道熟悉的声音，他放下手机，好奇地向声源处走去，因此没有发现与云景阳的通话还在继续。

夜色朦胧扰乱了视线，穆霭小心地绕过露台的几张桌椅向拐角走去，他脚步放轻，从远处传来的声音也愈发清晰。

“欧阳霖，你不怕你做的事情被穆霭知道吗？”

质问声如利剑穿透空气射向穆霭，让穆霭在即将现身的前一刻停下了动作。

这声音是…秦南？

穆霭瞪大双眼，一只手扶着冰冷的墙面。

什么意思？欧阳霖做了什么他不知道的？

错愕地站在原地，穆霭手指蜷曲，指尖紧张地扣向墙面，悄然听着两人后面的争执。

与此同时，在偷听秦南与欧阳霖对话的还有云景阳，他坐在轿车的后排，眉间阴森，胸口伴随听筒中隐约传来的对话越发沉郁。

会所的露台花园前，欧阳霖散漫地抱臂而站，他被秦南抓着衣领，身体惯性向前仰，但面对秦南的怒吼，他却表现得淡然，嘴角的笑带着几分嘲讽，像一只专门逗弄老鼠的猫。

他语气淡淡，丝毫不在意道：“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反正穆霭始终都离不开我。”

秦南眼神狠戾，瞳眸猩红，咬牙道：“欧阳霖，你太狂妄自大了。你一直在无耻地利用穆霭的善良将他困住，我从来都不相信，你不知道那场火灾与穆霭的父亲有关系！”

“不然，你不会暗中命令青汇的学生假借蒋林熙的名义孤立欺辱穆霭，不会让我在穆霭转来一中后好好关照他，更不会让那个恶心的男人猥亵穆霭！对不对？”

“如果不是你当初的精心设计，穆霭怎么会唯你是从！”

欧阳霖的脸色因为秦南的一字一句变得森冷，他用力扯下秦南的手，秦南趔趄地向后退了两步。

漫不经心地整理好发皱的衣服，欧阳霖冷哼一声，斜睥向秦南，警告道：“秦南，不要天真地以为我与你关系很好，更不要自以为是地去打听关于我的事情。”

“穆霭与我之间，不是你们任何人可以插手的！”

秦南嗤笑，“是吗？但在我看来，是你一直抓着穆霭不放，是你一直在利用穆霭对你的歉疚让他裹足不前，是你一直在用语言和暴力伤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