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羽以前对伏?说，他一生南征北战，功高盖主，必然寿数难长，如若被冠以谋逆之名，则会株连九族。好在他双亲已驾鹤西去，又未曾婚娶，膝下无子女，大可无牵无挂地逝去。只是生前功名利禄，死后无人问津，于他而言未免太凄惨。

那时伏?端着酒杯，早有所料地看他一眼，说：“有话直言。”

“伏兄，你是狐妖，寿与天齐，我死后你能否赏个脸，多来看看我？”南阳羽被看穿，也不害臊，厚着脸皮问他。

“你已经死了，我去看个坟头？”

“看个坟头怎么了，我泉下有知，会感应到你来看我。”

“如果你转世投胎了呢？”

“人真的有转世吗？”

“也许有吧。”

“如果我转世了，你就再理理我。”

“如果我看不惯转世后的你呢？”

“那你就理理我南阳羽的坟头，别理他。”

“你的坟头在哪？”

“国律有规，谋逆者生死皆不得入国疆，如果我当真因此罪名而亡，大抵会被埋在邯羌漠地，你就去那找我，带一壶我喜欢的蒲桃酒，扫去碑上尘沙，叫它不要太难看……”

伏?透光木窗，记起无数前尘往事。

五百年前，他如此厌恶人间，这里小山小水，市侩凡夫，纲常规矩繁琐扰人，不能随心所欲地施展妖术，亦不能畅然上天入地。

后来五百年里，他却逐渐喜欢上这里，喜欢看人间的山与水，品尝人间的酸甜苦辣，听惯街市的喧嚣嘈杂，感叹人族卑弱却顽抗的生命，留恋这里的百般情感。

有一个人让他喜欢上了人间。

群~⒋⒊164? 整理.222?5?1 2:2:48

51.落花时节又逢君

二人在梧桐栖吃过午饭，向锦悠城郊走。往日挨家挨户的小农院都变了模样，零星的，依稀可瞧见今朝亲王命人所建的避暑山庄，在白雾中露出朦胧的金色轮廓。

这避暑山庄刚好就建在从前刘富贵他家田地那片儿，老刘家大概怎么也没想到，以前肖想了几十年的发达富贵、平步青云的梦竟是在几百年后实现了。

直到一阵逼人的碧桃香，隐隐地窜入鼻尖，沿此香又往里走半柱香时间，在一座院子前停下脚步。

熟悉的大院在他面前静然伫立，远望就是碧桃林，那片林子被用红墙包了起来，墙头盖着琉璃瓦，一副皇家私林的做派，碧桃林周遭空旷，连半个敢靠近的闲人都没有。

伏?朝着记忆里的院子走去，发现门居然是虚敞着的，里面传来剑器碰撞的清脆声响。

有人？

伏?闻声，一把推开庭院的门，吱呀一声，木门发出巨大的声响。

“看剑，嗬，高崖孤风！”

一柄细长软剑破空飞来，直直地插在伏?身旁的木门上，剑柄还在发出余震之声。

伏?拧起眉，正要骂人，却发现掷剑的不是别人。

正是冷月环。

“好剑，剑如其人，绣花枕头一包草。”

“哈……哈哈哈哈……?哥，你回来了？”

冷月环汗颜，每次见到伏?，她都有做贼心虚的感觉。

她的视线落到伏?身后那个人，不由一惊。

和尚看向冷月环，眸光微动。

伏?看向庭院内，自然也看到与冷月环试剑的人，正是凌烨道人江素问。

“百年不露面，我以为你乐不思蜀，不回来了。”

“我才没有乐不思蜀，我是为天下苍生行大义。”

伏?转身，坐在庭院中的长木凳上，问她：“五百年来，你这大义行得可有成果？”

冷月环没有开口，看向伏?身后的和尚，时隔百年，不知是何状况。

“直说无妨。”伏?明白她的顾虑，如此说道。

“那个魔诡诈得很，非必要绝不露面，最长一次有二百三十六年都没动静，就好像蒸发了。”

“看来他也没兴风作浪，青霄宗还找他干甚么？”

“初世魔，他本该是魔界伊始所聚魔气中生出的个体。这种魔气最为遁天妄行，是魔界妄执本身，完全不受教化，又聪明诡诈，青霄宗是一定要找到他的。”

伏?生出些兴趣，说：“那初世魔五百年来在做什么？”

“他……很难说，好像在找东西……”冷月环思索着，“虽然他来去自如，但很少去妖界，很少去冥界，仙神二界他也去不了。”

“找什么东西？”

“他找了五百年，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按理来说，初世魔巴不得六界乱成一团，好成全他在此间快活，吸食怨怼，相比之下他十分安分，只忙于东奔西走，甚至一个地方会去七八遍，比如琊国的凤蛊山，每次都在那附近徘徊一两年才走。”

“凤蛊山？你信里提的那个地方？”

冷月环点头，又说：“凤蛊山是个偏远的地方，当地民风淳朴，与世隔绝。初世魔最后去的时候，居然把那里的人全杀了。我与凌烨子发现时，凤蛊山下早已尸臭熏天、惨绝人寰，怨气久积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