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慕云听了后忍不住半张小嘴呆住了。她觉得那也实在太过于辛苦……

好在爹爹说，外婆已经永远安睡在皇城附近。她住在一个风景漂亮、每天都能看到漂浮云彩和荡漾湖水的山顶上，以后再也不会迁徙回到南方去了。

听爹爹说，外婆在世时很喜欢在丈夫送给她的花坛边上仰着头从宫墙内眺望天空，被太阳刺得眼花后再望向门口，等着丈夫回来，周而复始。

南荣云没有说得太多。对于从小生活在后宫大家庭其乐融融、总能见着父皇身影的慕云来说，她只以为外婆是个一生都过得很幸福的女人，始终不知道其真实的故事是怎样的。

被这样疼爱着长大的林慕云变成了一个平和体贴的小姑娘。在得知爹爹又有了身孕这一年，还不到十岁的她一点也没有担忧会被幼弟幼妹分去关爱，反而欢快地用轻柔的动作抱住了爹爹的腰。

“爹爹，宫里好久都没有新的小孩子了，是不是？”林慕云仰着脑袋问南荣云。

她虽然皮肤如麦，眼睛却没有遗传南国人的浅色。猫儿一样上挑的杏仁眼是玻璃珠一样的黑色，与她的父亲林昭辉颜色一模一样。

“是啊。上一次还是你临风双弟，已经有好多年过去了……”

陆肖肃当年第三次怀上吓坏了所有人。虽然他身子适合生育，前后生下毅兴和星月一对双生子都没什么大碍，但林昭辉也着实没想过让他再生一事。

怀临风的时候陆肖肃已三十二了，林昭辉似乎总觉得三十岁是个坎，整日担惊受怕得不行。好在后来万事顺利。只是常宁宫实在照顾不了这么多孩子，所以最后将临风被交给了长春宫养育。

“没想到一转眼，爹爹我也三十了。”

南荣云是后宫里最小的。他还记得生慕云的时候他才二十。

他估摸着自己肚子里的这个小家伙许是林昭辉的最后一个孩子了，其他人显然也如此认为，大家都对他的肚子关怀倍加。

“爹爹，他会闹你吗？我怎么听不到动静？”

林慕云眨着眼睛又继续追问。

“他还小呢，不知道会不会闹。但你当初就不怎么闹，很安静，很乖……”

南荣云摸着慕云的脑袋，她额头发际线那儿还有些软绒绒的细碎毛发，不梳理就会炸起来。

林慕云被摸得舒服极了，半眯着眼睛任爹爹给她整理弯曲的头发。

南荣云的手时不时会碰到她耳朵上的金色耳坠，那是从南国老家送来的贡品，虽然姐妹们也有份，但父皇夸赞她的肤色是瞧着与金饰最配的。于是林慕云照着铜镜，渐渐也为自己独特的外表自豪起来。

“今天怎么没有和锦黎在一起？”

南荣云见女儿似乎就想这么赖在自己身边，虽然内心一片柔软，但也怕自己孕中困倦走了神，没法好好和慕云聊天，于是话里话外地暗示她出去玩。

林慕云嘟了嘟嘴道：“早上一起去太傅那，考教问题时她什么都答不出来，被留下了。好巧不巧今天碰上清睿皇姐也在，锦黎丢了大脸的模样被我瞧见，不乐意了。”

她顿了顿，随即又骄傲起来：“爹爹，我都答对了，太傅夸我，清睿皇姐也称赞我呢！还请我去她殿上一起用了午膳。”

南荣云轻轻“喔”了声。心道林锦黎那丫头怕是要气得跳脚了。

不过她与爹爹的性子一模一样，有多大的火也都转天就忘。故而南荣云也不怕锦黎和自家闺女真的闹崩了。

皇子皇女们年满十岁后就统一搬去昭阳宫独立居住，那儿离太傅教习的学堂和练习骑射的南门都近。原本六岁就该去的，但林昭辉心疼孩子，便与群臣商议延后到了十岁。

这年初过了正月后，刚满十岁的锦黎也终于动身搬了过去，临走时她还因为要和慕云与临风分开掉了金豆子。那会儿慕云也忍不住哭了，握着姐姐的手说自己明年也去，不急于一时。

大人们看了这感人的分别场景都有些无语。

从后宫坐轿子去东边的昭阳宫不过也就两炷香的时间，每天来回一趟都没什么的。更何况皇嗣们每天都要去学堂，到时候还是一样要见。

果不其然，过了还没十天，在学堂里两位皇女就因为碰巧穿了一样花色的裙子闹不开心了，之前掉的眼泪都被抛在了九霄云外。

“明年你和翎月翎星就都要去昭阳宫了，届时一定很热闹。”

南荣云重点强调了“热闹”二字。谁都知道，有那对姐弟的地方绝无安宁可言，但也添了许多趣味。

“到时候我不和爹爹住，他也该出来了。日后临风弟弟他在长春宫也不会寂寞了。”林慕云抱着南荣云的胳膊晃了晃，乖巧地笑道。

两人在屋中说着话的功夫，外头的宫人高声宣皇上来了。林慕云立马抬起头来：“爹爹有身孕就莫要站起来了，我去接父皇！”

她蹦跶着从南荣云身边跃起，提着衣摆往屋外跑。

九岁的她已经长得比锦黎高出一截去了，不过林昭辉还是和以前一样将迎面跑来的她一把抱了起来。

“怎么在屋里？你爹爹在里头吗？”

林昭辉揉了揉她好不容易被南荣云摸顺的卷发，林慕云额角的碎发便又一次炸开，乱糟糟地直冲房梁。

“父皇……！我在陪爹爹说话解闷呢。”慕云一把抱住了林昭辉的脖子。

林昭辉轻应了一声，看了眼天色，估摸着傍晚这会儿南荣云该犯困了，只是不想扫了女儿的兴致所以才强撑着陪她聊天。

“巧儿做得好。接下来轮到父皇陪了。”走到房门口，林昭辉笑着将慕云放在地上。

林慕云听着这稀疏平常的乳名，突然扯了扯林昭辉的手问他：“父皇父皇，以后不知弟弟还是妹妹出生后，要叫他小巧儿吗？不会弄混吗？”

林昭辉愣了愣，大笑起来：“不会的。只有你叫巧儿。到时候你爹爹肚子里的孩子……就叫幺儿。他会是父皇最后一个孩子了。”

“好。”

林慕云听到父皇许诺只有自己叫这个，不知怎的开心极了，紧紧攥住了林昭辉的手指。

林昭辉笑了笑，就这样牵着她的小手推门进去。

“陛下……？”

果不其然，林昭辉一听南荣云的尾音便知道他困倦得不行。抬头见他揉了揉眼要从床榻边站起来，忙让他不要乱动。

“又不是第一回了，陛下不用这么紧张的。”南荣云低声嘀咕了句，但到底还是没起来，就这么继续靠着床头横躺着了。

“宫里好几年没人有孕，我都快忘了这感觉了，当然紧张了。”林昭辉叹了口气，语气有些夸张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