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举着油灯,一点一点地在书房中搜寻。一尺见方的玺印,照理说不难找。书房里东西也不算多,分门别类,摆放得井井有条。可她就是找不到。
她很着急。她知道自己没有太多时间。约好前去与司徒宪汇合一起出宫的时间是戌时正,她不能无限制地找下去。
焦灼之余,她开始肆意翻找,弄乱了原本整整齐齐的文书。然而她几乎翻遍了书房,还是找不到那方她本以为并不难找的玺印。
正在徐姗姗烦躁不安时,书房的门忽然被推开,一声质问随即传来。
“这么晚了,谁在御书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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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琨和郑邕父子同乘一辆马车,正在赶回家的路上。
父子二人当晚应邀赴宴,傍晚出门时只是小雨,想不到一顿饭吃下来,雨竟然越下越大。主人原本力劝他们等到雨势转小再走,郑琨却觉得雨势并无减弱迹象,担心过了宵禁时间,便谢绝主人的好意,提前返家。
雨水打在马车车厢上,声音格外响亮。父子俩听着雨声,心中却满是喜悦。今春颍州地界雨水偏少,虽说不至于干旱,多少也令人担忧。这场大雨恰到好处,来得正是时候。
“但愿今年风调雨顺,我们才能有足够的实力迎战代国的举国之伐。”
郑邕听出父亲语调中的凝重之意,劝慰道:“父亲不必担心。现今不同以往,我们再不是孤军奋战。以往我们最为忌惮的北茹骑兵,如今我们也能有势均力敌的战力了。”
郑琨叹一声道:“话虽如此,为父也不担心李襄王等人的诚意。不过你可不要忘了、伯渊,我们能与北茹人联手,代国,就不能与江南联手么?”
郑邕闻言一惊:“不可能吧?父亲怎会如此想?”
“若是谈妥了条件,未必不可能。”
郑邕想了想,忧心道:“倘若父亲如此担忧,为何不劝皇上除去渤海王司徒宪,断了江南朝廷的肱股?”
郑琨摇了摇头:“皇上不忍心固然是一个原因,平白无故处死皇亲,确实也说不过去。仲源虽说查到城内有人与司徒宪暗通款曲,毕竟没有找到他们与代国串通联手的真凭实据。他名义上打着前来迎接皇上的旗号,若随意将其处死,传到江南,未免寒了人心。”
“朔州徐氏……为何如此愚蠢?难道指望司徒宪能够带他们投奔江南不成?”
“他们自觉在颍州不受重视、委屈了。可他们为何不想想,自从他们投奔而来,又曾为颍州做过什么?既不出钱,也不出力。他们根本没把颍州当做家园看待。”
“徐氏之女仍在宫中,是否不妥?”
“确实不妥。待司徒宪这次病愈,为父是该找个机会,把徐氏和司徒宪一并从颍州逐走,免除后患。”
郑邕点头赞同,不经意抱怨道:“不过司徒宪到底怎么会生病?别人不明就里,还以为是我们郑家容不下他、做了手脚!”
郑琨一愣:“是啊,他的饮食我都是吩咐了专人准备的,怎会吃坏肚子……”
马车忽然一阵剧烈颠簸,突兀地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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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68章 一五八、新月,陡变(1)
郑燧抱着环首刀倚靠在屋檐下,看似闭目养神一动不动,实则调动全部感官,留意方圆一里之内的所有动静。
屋内的交谈声虽然听不清,但能感受到气氛融洽,不时能听到司徒宪爽朗的笑声,让郑燧觉得十分刺耳。既然病已经好了,根本用不着劳烦皇上每日特意过来探望吧?本就是下痢而已,服几贴药就能好的病,小题大做兴师动众,还给郑家扣了个照顾不周的黑锅,郑燧实在不爽至极。
这样一个心机深沉的人留在颍州、留在皇帝身边近在咫尺的地方,始终是个祸害,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搞出事来。引蛇出洞的计划既然已经差不多,是该早些收网了。
不过当然不是像李景溪那样,每次提起司徒宪就嚷嚷着要去砍人。
想起景溪,郑燧紧绷的脸上才露出一丝淡淡的笑。
前些天把他拐到勾栏院吃干抹净之后,回来不用人教,他自己跑去跟司徒曳赔礼,亲亲热热地重新管人叫“嫂子”。郑燧也是佩服景溪的思路。早知道睡了就能让他不再别扭,他早就下手了。
虽说对着皇帝叫“嫂子”好像也没比不理不睬好到哪里去,同样是个“大不敬”的罪名。
也就是遇上了司徒曳那样的性子,什么都能包容。容得下李景溪,也容得下司徒宪。一时之间,郑燧真是对小皇帝的秉性又爱又恨。
屋内又是一阵笑声传出,司徒宪的声音中夹着司徒曳浅浅的笑。郑燧一阵牙根痒,恨不得冲进去替景溪手刃了仇人。
没错,跟司徒曳和解之后,景溪把一腔怒火加倍转到司徒宪身上,把他当成险些害死李景肃的仇人。郑燧爱屋及乌,听心爱之人念叨多了,加上近来有意调查司徒宪的事,便也对这人越看越烦。
反正他也就这几天逍遥日子好过了。调查既然已经告一段落,查清了司徒宪和朔州徐氏暗中有联系、并且还有北茹人牵扯其中,郑燧便将自己所做的调查尽数禀报给父亲。
唯一令他在意的,就是那两个据说曾与徐铭在陈妈妈那里相见的北茹来客,始终未能再度现身,以致难以查清身份。查不出这两人的来历,就无法确定司徒宪和徐家的真正目的。父亲要对司徒宪出手,难免有证据不足、落人口实的顾虑……
雨声“哗啦哗啦”一刻不停,清新的雨水气息充盈鼻腔,令人心旷神怡。郑燧凝视着深沉的雨夜,忽然觉得屋内的谈笑声,不知从何时开始似乎停了下来?
他等了一阵,屋内静悄悄仍无动静,便觉有些不对劲。瞥了眼一左一右距离自己一丈远的两个看守,转身拍了拍屋门。
“皇上,雨势又变大许多,请皇上早些起驾回宫。”
屋内沉默片刻,响起的却是司徒宪的声音。
“皇上请郑校尉进来说话。”
郑燧的眉头深深拧了起来。怪异的感觉涌上心头,让他本能地握住了环首刀的刀柄。
“皇上,臣郑燧失礼……”
司徒曳仍然没有回应。郑燧轻轻推开房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眼睛尚未看清屋内的情形,耳朵抢先捕捉到从身侧袭来的风声。环首刀拔鞘而出的瞬间,一双冰寒至极的眼睛已经到了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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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景溪猛然感到心口一股尖锐的刺痛,像是被人扎了一刀,下意识按住左胸。穆陵微微惊讶看他一眼,问道:“怎么了,景溪少爷?哪里不舒服么?”
景溪怔怔地望向城池的方向,心头莫名的痛感转瞬即逝,取而代之却是强烈的不安。他总觉得好像要出什么事,甚至已经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