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58章 一四九、纠缠一生（和好！）

李景肃内心五味杂陈，百感交集，忍不住也红了眼眶。

“原谅……说是不能原谅的人，难道不是你么？”

“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亲口说的，说你恨我、你忘不了曾经那些事、你……没法原谅我……”

李景肃的眼泪也流了下来。即便被白狼斥责过，即便心里也觉得自己这几天的做法矫情拿乔，想起那晚从司徒曳口中说出的一字一句，他还是觉得心疼欲死。

司徒曳用力摇头：“我没说我不原谅你。我说恨你，就是……就是当时气昏了头……随口说的气话，你怎么能当真呢？”

他忍不住哭得更凶：“这几天我一直想，你问我的问题若我一直恨着你，我们的这两年，又算是什么？我也在问自己，我对你说过的承诺，那些忘乎所以的甜蜜缠绵……真的都是假的么？是我为了复国称帝、为了利用你们北茹的军力、为了骗你救我帮我，跟你虚与委蛇的谋略么？”

李景肃听他这么说，手都在抖。司徒曳哭得发颤，他心疼得要命也不敢去碰他。

“不是的，不是的景肃。我没有那个意思……倘若这天下、那龙椅，必须要用我的清白去交换，必须让我一辈子委身于不喜欢的人、忍辱迎合、一生受人逼迫奸淫，那我宁可不要！”

他哭着小声说：“我……跟你行房交合，并无受辱之感。我不是为了换取什么，才自愿躺在你身下的……”

“别说了！”李景肃打断了他，“别说得这么……我听不下去！”

以他对司徒曳的了解，不难想象小皇帝要把事情想得这么清楚，是把自己的经历和心绪剖开深挖到什么程度。那样的内省和纠结，或许比自己胸口这一刀更痛苦、更艰难。

他干脆利落地捅了自己一刀，以为自己够决绝、够狠，却不知这些天里，司徒曳悄无声息地独自挖开心底所有的伤，翻来覆去地揉搓探寻，比他更狠更绝。

他终于张开手臂，对司徒曳做了个示意的动作。下一刻，少年便扑进了他的怀里。

“我们的这两年，都是真的……都是真的……我恨你是真的，可我，也是真的心悦你啊……”

“我知道……我知道……”

李景肃轻轻搂着怀里火热颤抖的身躯，眼泪止不住跌落。司徒曳压到他胸前的伤口，伤口很疼，可远远比不上他心里的疼惜和自责。

“都是我的错，那时候我对你有多混账，我自己心里清楚。所以你说恨我，我其实并不意外。你若是真的无法原谅我，我也无话可说。那些遭遇，我再怎么心疼你，终究无法感同身受，那些事终究不是受在我身上……”

司徒曳靠在他怀里呜咽着，滚烫的泪水在他胸前裸露的肌肤上流淌。他轻轻摩挲、亲吻他的头顶，任凭自己的泪滴落在他发间。

“所以曳儿，我想，就这样算了吧。能与你有两年，我知足了。我原本还贪心，觉得至少能跟你这样走过十年，再放你娶妻生子，如今……”

司徒曳猛然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瞪大了满是泪水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如今你想怎样？就这样……就这样……”

却惊呆地看着李景肃满脸是泪，赤目血红，如同自己当时在大风谷九死一生醒来时见到那般伤心欲绝的泣颜。

“就这样结束吧，曳儿。我知道你对你的臣民和父皇，深感愧疚。李景肃本想赔给你一条命，侥幸不死，便不再寻死。余生，我愿助你一统天下、成就大业，做你新朝的呼延比罗！”

司徒曳整个呆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本以为拥抱之后会是一个和好的开始，等来的却是决然的分离。

“……我不要……”

他呆了半晌，愤然喊了出来：“我不要！我不要你做呼延比罗！李景肃，你别想从我身边离开！你欠我的，一辈子都还不清！”

李景肃也愣了，稍稍冷静下来，看向陡然间激动起来的少年。司徒曳咬牙切齿，边哭边大声说：“你是我第一个男人，你这辈子都是我的人！你信不信我今天就下诏给你封后！？”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那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司徒曳哭喊着反问，“你怎么能这么狠心，说不要我就不要了？亏你还说是当年登基大典上对我一见倾心！原来你的倾心，不过四年而已？”

李景肃哑口无言。他何尝狠得下这个心来？他无非是不忍心见他一直纠结在情爱与愧疚之间，不想看他痛苦自责。怎么被说成狠心断情的，原来是他？

他试探着问：“你真的不想我离开？想跟我恢复成从前那样？”

司徒曳哭着点头。

“你确定你想好了？以后咱们夺回朔阳、故地重返，见到朔阳的百姓，祭拜你父皇的陵寝，你……要怎么面对他们，你想过没有？”

“我想过了。”司徒曳小声说，“想来想去，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愧疚还是愧疚，无颜也还是无颜。只是当我看到那天你如此决绝，景溪带着你头也不回要走时，皇叔祖心心念念想的却不是你的生死……”

他抬头看向李景肃：“我突然明白过来，天下，其实没有人在意你的死活，也没有人在意我的感受。那我，又为什么要为了天下人自以为是的想法，放弃我至今为止的人生中，唯一真正想要的东西呢？

“我想要的，不过是一颗真心。可是身为天之骄子，端坐于至尊之位，最难得到的，却也是世间真心。你那一刀，让我看到了你的真心。失去了就再也没有了。作为天子我不会妄为，我只想为自己任性这一次！

“对不起天下百姓的，我会用一生的勤政爱民去弥补。对不起父皇的，唯有死后再去向他谢罪。可是今生，我只想与你共度，景肃。”

李景肃再也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绝这样的告白。他看着小皇帝噙满了泪却无比闪亮的杏眼，心中长叹一声。今生今世，他彻底沉沦。哪怕再往自己心口捅上十刀八刀，他也认了！

他抬起手抚上少年的脸颊，用拇指指腹轻轻为他擦拭眼角的泪，沉声道：“那我有一个条件，或者说，我再最后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

司徒曳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这一次，倘若我们重归于好，我就再也不会对你放手了。将来，我也不会允许你宠幸除我以外的人男人自不必说，女人也不行！我不想跟任何人分享你。我也不愿看到有女人给你生儿育女，你能接受么？我说到做到。你若认为不妥，我现在就放你走……”

司徒曳含泪而笑：“我当是什么事，原来如此简单。”

“简单？你可是天子。天子若是无后，以后皇位怎么办？”

“抱养一个宗亲之子不就行了？前朝多位皇帝英年早逝，早有诸多先例。”他笑得更轻松了，“我不想英年早逝，那就当我……不行好了！”

李景肃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觉得眼前的司徒曳好像从里到外换了个人一样。他能看到他那颗柔软稚嫩的心，肉眼可见地变得坚定而成熟。他现在毫不怀疑他真的能够说到做到，再不会被世间的纷扰杂音所扰乱。

小皇帝垂下头，又道：“但也要说好了你也要一样的。就算我满足不了你，也别想着以后我能允许你纳妾！”

“我哪有心思想别的人？有你一个还不够我忙的？命都不够赔呢！”

司徒曳瘪了瘪嘴：“你总算不用那种口气跟我说话了。这些日子你有多气人，你自己说！”

李景肃苦笑：“那你怎么不说，前些天你跟我生气的时候又有多气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