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者不怪，我来之前也未曾告知。不过我听说，北茹国都平栾已经今非昔比，繁华热闹程度不亚于朔阳？”

“大人夸奖了。平栾穷乡僻壤，怎能与朔阳相提并论？”

“路途遥远，难得来一趟，多玩几天也无妨。只是什么时候要走，必须提前报备给我，不许擅自离开！”

“遵命，我等一定谨守规矩。”

方淮“嗯”了一声，让他们呈上国书、身份文件、贡品清单等，一一查验之后，忽然问李景肃：“你在北茹的官职是什么？”

李景肃心中一惊，答道：“文书上有写，小臣是北茹的尚书行台。”

“尚书行台是文臣吧？”方淮淡淡地问，“我怎么觉得你像个武将？”

李景肃自嘲地一笑：“小臣相貌粗犷，让大人误会了。北茹人人都会骑马射箭，不像中原这么严格区分文臣武将。”

方淮沉吟不语，反反复复将文件看了几遍，始终带着几分将信将疑。李景肃暗暗佩服此人眼光犀利。他自认为装得还不错，一路上从未有人质疑他到底是文臣还是武将这个问题。

“没什么事的话，你二人可以自便。给你们的犒赏，稍后会统一分发。”

见方淮这样说，穆陵偷眼看李景肃，李景肃微微摇头，说了表示感谢的场面话之后便带着他离开了前厅。

“此人不必行贿。”回到房间后他对穆陵解释，“这人清廉正直，做事一定会守规矩，不会无端找麻烦。我们若是向他行贿，他不仅不会收下，反倒可能当场翻脸，弄巧成拙。”

“原来如此。”

“看来中原仍有正直之士。但愿这样的人不会太多！”

九卿之一的太仆，我记得是管马的，这里就扩展一下让他兼着也管点外交事务

我到现在最大的遗憾之一没给方大人安排个好归宿……

早期我真的想把他配给穆将军，结果穆将军的感情路线走了沙雕风……= =

方大人这么正直，只好单着了……= =

第00130章 番外5·朔阳秋（5）

（5）

登基大典这一天，乌云密布，并非司天监奏报的“晴好之日”。不过日子已经掐着天象算好了，断然不可更改。司徒曳只好在王太后冷冰冰的目光中努力说服自己，天气阴沉算不上什么不祥之兆。

可即便他满心虔诚，敬天祭祖，按照反复演练过无数次那样，一个字的差错都没出，上天似乎也并未眷顾他。他站在高高的祭台上，焚香敬拜四方神灵之后，正要将昭告天地登基为帝的文书投入火中焚烧，一阵妖风平地而起，竟然生生将火焰吹灭了！

跟他一起登上祭台的有皇族贵胄和二品以上的高官，顿时一片哗然。他紧张得面红耳赤，清楚地听到人们低声议论。

“上天发怒，不祥之兆啊！”

“以前从未遇过这种事……”

“怎么会这样？这可是登基大典……”

人们不敢议论更深，但疑虑一旦深入人心，便会如同毒刺一般，难以拔除，隐隐作痛，直到某一天彻底爆发。司徒曳一时之间，根本想不出如何阻止这根毒刺生根发芽的方法。

他硬着头皮按照预定流程，将文书投入暗淡的火炉中。哪曾想到，众人都以为已经熄灭的炉火，突然腾空而起，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强大火焰，吓得司徒曳倒退了好几步，险些跌倒。在众人的惊愕之中，火焰又收缩回去，重新变得安静，不紧不慢地燃烧着。

人群愈发议论纷纷，司徒曳却转忧为喜。他刚才清楚地看到骤然升腾的火焰的形状，隐约像是一头麒麟。

只是议论声中，并没有人提起火焰形状一事。

司徒宪大声呵斥议论纷纷的众人，压住了场面。司徒曳转身看向一眼不发的王太后，掠过站在太后身旁、面色冷淡的弟弟，最后与燕王司徒玮视线相交。他清楚地看到堂兄的嘴角挂着不屑的冷笑。

他大声道：“朕方才见火焰升腾而起，形似麒麟！众卿可曾见到！？”

众人面面相觑。片刻，太傅站了出来，坚定地回答：“臣也见到了。火焰之中出现瑞兽麒麟的身姿，臣恭喜陛下！恭喜我朝！！”

司徒宪立即附和：“恭喜陛下！恭喜我朝！”

其他人这才跟着一起行礼道贺。司徒曳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为首的渤海王司徒宪。

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天子，终究不如一个三十三岁的权臣说话有分量。

祭台下的李景肃站在一众外邦使者之中，并不清楚高高的祭台上发生了什么。从头到尾，他其实都看不清被繁琐的依仗簇拥着的新皇帝到底长什么样。他只知道是个十四岁的少年，驾崩的先皇元宁帝嫡出的长子。但距离太远，他什么都看不到。

他唯一的机会只有在登基大典的尾声，新帝在皇宫正殿召见外邦使臣。为了这短短的一刻，他们这些使臣从天不亮开始就要跟着忙活，从头到尾出席整场典礼。

李景肃有足够的耐心。他必须知道未来的对手是怎样一个人，有没有可能在自己的国家做好进攻准备之前，重振这个颓势的王朝。

倘若是励精图治、手腕超群的年长君主，北茹的野心和他自己的野心，大有可能化为泡影。然而继位者是个十四岁的少年，情况就有可能出现两极分化。

繁琐的典礼用了整整一个上午，跟着百官返回皇宫已近午时。又等了快一个时辰，最后终于等来了外邦使臣的朝贺进贡。

作为名义上臣属于中原王朝的藩国之中实力最强大的北茹使者，李景肃一身盛装，头一个走入正殿。

“臣、北茹使者李景肃，受北茹王刘辉所托，恭贺陛下登基！！祝贺我朝新得明主，江山气象焕然一新！”

按照中原的规矩，他不能直视天子，只听一个清凉如水的少年嗓音温和地回应道：“远道而来，卿辛苦了。朕也愿北茹风调雨顺，两国之间和睦安宁。”

那声音实在好听，让他更想抬头看看声音的主人到底长什么样子。然而天子不发话，他就只能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看着内侍将贡品搬上来呈现在皇帝面前，按照清单逐一核对。

核对完毕，内侍将清单呈给皇帝。李景肃又等了片刻，听见少年天子的声音再度响起：“北茹王的贺礼，朕收下了。卿抬起头来，让朕看看北茹男儿的长相。”

李景肃忙不迭抬起头他也太想见见中原天子的长相了！

四目相对的瞬间，他便呆愣当场。他从未见过这么美的人，他也从未想过世间能有这样的人物，美得清新脱俗、毫无世俗之气。

尽管那的确是个少年，并非女子，却在一瞬间俘获了他的心，无关性别。

盛装华服的少年眼睛亮亮的，看着他微微一笑，夸奖了一句：“好一张俊朗英武的面孔！北茹王有卿如此，令人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