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1 / 1)

她心底的怪异之感更甚,他什么时候变得这般黏黏糊糊了?

许是被吓到了?

到底是她的外室,身为妻主,她还是应当好好安抚他一番,崔竹喧正打着腹稿筹措些安慰的词句,可那人对自己的异样毫无所觉,指尖顺着她的后颈往下,一寸寸地摸索过去,声音有些低哑,“有没有伤到哪?”

“好像,手上蹭破了点皮,还有脖子,他的手劲大得很,怕是要留好几天的印子呢,”她嘟囔着回答道,忽而想起了些什么,话语中带上了几分雀跃,“虽然没有逮到那个管事,但是我把账本抢过来了!”

“……账本?”

“嗯,这座矿场最重要的就是账本了!”毕竟是她亲自弄到手的功绩,这便迫不及待地夸耀起来,“楚葹想要揭露樊川郡守的恶行,人证、物证缺一不可,人证我们多得很,可物证就只有这个账本,我翻过了,上头清清楚楚地记载了矿场每日送进矿奴的数量,还有掘出金矿的数量,将这个送到御前,定能将郡守定罪。”

“楚葹得偿所愿,答应你的酬劳肯定也少不了,到时候大街小巷的通缉令就能撤了,你陪我逛夜市也不用戴面具了,”崔竹喧兴致勃勃地往下规划着,“我跟你说,虞阳的夜市可比樊川的好多了!起码冰糖葫芦就比我们那天的好吃!”

“我叫人专门给你做,你喜欢甜的,就让他们把糖衣裹厚些,喜欢酸的,就选那些个大的山楂,皮薄多汁!”

寇骞低低地笑了几声,“我想,都尝尝,行不行?”

崔竹喧伸手去捏了捏他的脸颊,大方地应承道:“行,你想餐餐吃,顿顿吃都没问题,我的人,哪有连冰糖葫芦都吃不起的道理?”

她歪着脑袋,肆无忌惮地去抚摸他的脸颊,那人不仅不躲,反倒偏头过来,掌心碰上一片柔软,带起些轻微的痒意,一直漾进心头。

他忽然喊了一声:“簌簌。”

“嗯?”

“我喜欢你。”

手指不禁缩了下,不自然地收回来,“我知道。”

“很喜欢、很喜欢。”

她的呼吸乱了一瞬,清晰得感受到脸颊烧了起来,完全不受控,虽然明知这么黑乎乎的一片,那人不可能看得见,她还是不动声色地往下躲了些,用滚烫的脸颊去贴他胸前微凉的衣料,“我知道。”

“……我是真的、真的想和你走,只要你想要我陪着,我就长长久久地陪着你,以什么身份都好,外室可以,马夫可以,侍卫可以,端茶倒水的小厮也可以,我不在乎,”他顿了下,将环着她的手臂收拢了些,恳求道,“所以,簌簌能不能多喜欢我一点?”

“不要那么快腻了我、忘了我,几个月想起一次也好,几年想起一次也好,只要,别忘了我,好不好?”

“呸,胡说八道!”崔竹喧蹙起眉,在他下巴上咬了一口以示惩戒,只是不知是不是她用的力道轻了,竟没听得他如往日那般呲牙咧嘴地喊疼,“你可是我花了一个金饼买来的外室,要每天来服侍我的,什么几月一次,几年一次的,休想躲懒!”

她深觉是逃跑时,哪里蹦出的碎石砸坏了他的脑袋,不然,他怎么会生出这么稀奇古怪的念头,她板起脸,开始给他梳理他作为外室,每天应当做的事。

“晨昏定省的问安肯定不能少,还要给我读话本子,陪我去游船钓鱼,要学新菜式、新针法来讨好我,还有……”

不管有的没的,合理的还是不合理的,尽数被罗列出来,她本以为他会苦着脸讨价还价一番,却没料到,他一一应了下来,只是,她心中的不安感愈发强烈。

“等我跟簌簌回去,一定照做不误。”

答应就是答应,不答应就是不答应,为什么要特意点明,跟她回去之后?还有,他一贯同她说话时,用谦称的,为何方才?

疑问一个接着一个,缠绕在心头,叫人怎么都无法忽略,她忍不住想要开口问问,那人的指尖却勾缠着她的头发,用困倦至极的语调道:“困,陪我睡会儿?”

那,明天再问?

崔竹喧决定暂且放他一马,兀自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左手随意地搭在他的腰侧,只是指腹触及的衣料似乎能渗出水来,“你的衣裳怎么湿了?”

“被雨淋的吧。”

她不禁皱了皱眉,“可是我今早进矿洞时,外头还是晴天啊!”

“……因为,是后面下的,”他的声音愈发低了,有些含糊不清,“睡吧。”

洞内太过安静,唯有两道清浅的呼吸交错在一起,崔竹喧不知不觉间,竟也睡了过去。醒来时,有水滴落在她脸上,她本能地抬手去挡,睁开惺忪的眼,视野间竟有了一抹光亮。

下雨了,雨水的将石缝的泥沙冲刷开,故而,泄进了一线天光。

目光借着这点亮向四周打量去,石壁陡峭,足有几人高,凭她肯定是上不去,不知道寇骞行不行。

“寇骞。”

未等来回应,她不禁蹙起眉,要去催促这个懒鬼起床,可回过头

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第74章 074 不要来生 不要死同穴,不要定……

崔竹喧不是没见过他受伤, 衣襟染血,血肉倒翻,可眼前这副模样,竟比她记忆之中的还要骇人得多。

她倏然想起昨夜那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 目光慌乱地往他腰间探去, 被晕湿的衣料已然干涸,留下一层僵得发硬的暗色满嘴胡话的骗子!

指尖微微发颤, 扯了三次, 才将他腰间的系带挑开, 捻起衣角,小心地往外掀, 衣料黏连着模糊的血肉, 分离时,带下些凝结的血痂,于是暗红色的伤口中, 又涌出一颗颗殷红的血珠, 她顿了下,血珠便跌进了她的手心。

新鲜的血带着他的体温,本该是温热的, 可她却莫名感觉到一股寒意, 从指尖蔓延至心头。

她低下眉, 指尖的红色忽地被冲淡了些,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是同新落的泪混在了一起。

“寇骞。”

她唤了声,但那人只是兀自躺着,连眼睫都未动弹一下。

骗子,大骗子!

明明昨天才给他立的规矩, 要晨昏定省向她问安来着,结果第一天,他便把这些抛诸脑后,等她寻他算账时,他定是又要钻言语的空子,狡辩答应的是同她回虞阳之后,而非是在这个不知哪个犄角旮旯的山洞。

他狡辩也没用,她非得好好地罚他不可,把他的月钱扣光,压着他恶狠狠地咬上几口,就算他哭得满脸鼻涕地求饶也休想她放过他但他连要受罚也不在乎,不听她说话,也不睁眼看她,故而,哭得满脸鼻涕的人成了她。

鼻头酸胀,泪眼朦胧,泪珠湿漉漉地粘在脸上,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寇骞。”

可眼下的情况,全然容不得她继续哭哭啼啼,崔竹喧哽咽着,用袖口胡乱抹了把脸,俯身在他身上翻找起来,好半天才寻出一个小布包,里头塞满了山藿香叶,应是他给她和范云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