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 1)

后来,俩小胖墩都跑了,剩烈成池一人灰头土脸地杵在院子里,躲到树根底下不动弹。

伏?在屋中等了好久,也不见他进屋,就这么僵持过小半个时辰,才算是出门把他牵回来。他借着屋里的灯光一瞧,小崽子脸都给哭花了,脏猫儿似的,还得避着破皮儿的伤口给他擦干净。

当天夜里,蝉鸣凄切,伏?就着烛光跟那儿奋笔疾书。毫管一挥,写出的信是字字恳切,行行凄楚,诉述五岁孩提惨遭同龄毒打,体无完肤,树下独自吞泪竟不敢归家,只因家中无慈母慰励,令其如寄他人檐下,孤苦无依。那信书读来一气浑成,直直催人泪下,要叫观者呜呼哀哉。

末了,伏?怕冷月环读得不耐,还用大号字附上个简版。

“娃需,当娘,速来,爷给你加持桃花。”

伏?写罢就解衣欲睡,浑不带半点感情,脑袋昏沉的都要入梦了,忽而发觉腰上被小崽子抱得死死的。

他不耐烦地把那双小手给扒拉下去,又听到有声音抽抽噎噎、上气不接下气,扯着嗓子抱他直喊“爹啊!爹……呜呜…我不能没有你…爹……”

夜半哭声,论及凄切,竟比他信中所述还惨上三分。

“我没死呢。”

“你哪天就扔了我,你都不在乎我,呜呜呜……嗝!”烈成池扯着奶嗓子边喊边哭,哭到最后打了个嗝,比哭声还响亮。

“我在乎啊。”

“嗝!爹你这会儿还笑我。”

“我没笑。”

“你肚子都颤了,我摸到了,嗝…”

“没有。”

“呜呜呜嗝,你就有。”

“跟你说个事儿,今晚咱家门口路过个大仙儿。”伏?把这小崽子从被窝里拎出来,手指一戳脑门,给他脑袋按得往后仰了半下。“那大仙儿说有俩胖墩儿在咱门口大放厥词,欠收拾,叫我问你如何教训他们?”

“我想不出。”烈成池憋住眼泪,低着脑袋思量了会儿,倒是想得极为认真的。

“让其也被石头也砸上一遭?”

“很痛的,爹。”

“岂不正好?”

“先生说,以怨报怨是小人心肠。”

“菩萨心肠是菩萨的事儿,你是菩萨?”

“啥是菩萨?”

“算了,我可不跟你讲菩萨。”

伏?一想到冷月环嘴里信誓旦旦的小秃头,当即就止住了话头,不再说了。

12 | 12. 乱红飞过秋千去

【“听她乱讲,你不会秃的,我都没看出来。”】

不出几日,冷月环就捏着信来了,撑一把素白纸伞,面蒙薄纱,亭亭立在院门口。

伏?正要送烈成池去私塾念书,懒拖拖的,未料院门方一推开就瞧见有美人朝他盈盈带笑,双指夹住信纸晃了三晃。

“爹…”头一回碰着家中来眼生女子,烈成池牵紧他寄父的手,有些不知所措。

伏?一打眼冷月环那笑的模样,就知她此番为何而来,他牵着烈成池将门一让,冷月环收起素白纸伞,矜持迈入庭中,全当是入了自家门般地四处转悠,折断支千日红来把玩在手中,对伏?说道“假相公,养几只兔子。”

伏?利落答应“可以。”

“栽上一株桂树,来年好吃桂花糕。”

“行。”

其实这桂树如何能一年就长成,如何落下馥郁桂花来呢,冷月环的话意无外乎是叫他去从外偷来棵长得好的,换壤移植进庭中,而伏?的言下之意则是能偷,他行。

烈成池还没听明白桂花糕是何物,就见那国色天香的姐姐近与他面前,揉了他白面团一样的脸蛋儿,半是调侃地说“生得小俊,日后秃头怕是要丑不少咧。”

“爹,什么秃头…”烈成池颇为害怕地牵紧他寄父的手。

“听她乱讲,你不会秃的,我都没看出来。”

“我讲当真,这娃儿就是个秃驴的命。”冷月环反复瞧了烈成池的骨相,颇为笃定。

“爹……”

“阿池,本姑娘以后就是你阿娘了,此称只准在外叫,对内要唤我为冷姐姐。你是有爹有娘的宝儿,不许再蹲树下哭鼻子了。”她款款蹲下身来,将伞置在地上,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头。

烈成池被摸傻了,目光不断地扫向他爹,浑身僵硬,反应不及,不知当作何回答。

“点头啊。”伏?毫不客气地按了他的脑袋,替他爽利答应了。

当日,经由伏?的三番劝说,冷月环才算蒙上面纱屈尊送烈成池去私塾了。待她行至那私塾小院门口时,还特意矮下身为烈成池理好衣裳,慢条斯理的,旁人看不懂这局面,自是频频地侧目。

“来,跟阿娘道个别了,晚些接你。”

“阿娘……”烈成池攥着衣角,紧张又怯弱地叫了声,别提敢让旁人听到,就连冷月环都听不见。

“去罢。”冷月环替他展平衣角,目送他束手束脚地进去了。

“如何?”随在身后的伏?这才现身,视线跟着往私塾里去。

“不想我尚未成亲,就被只老狐狸坑害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