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他就预料不到一向对亲情淡漠的他会在见到希希那一刻便父爱爆发,也预料不到他能那么快便适应父亲这个新角色,昨天到现在,已经超过24小时没见女儿,他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下,满脑子都是孩子的小奶音。
陈海芯咬牙:“住一起……不方便。”
“你刚刚也说了,希希成年前,你不会带别的异性回家。”陆凌笑笑:“当然,在我们同居之后,你有别的性伴侣也可以,只是不能带回家,不能让孩子知道……不过我劝你最好不要,毕竟这种事要发现其实不难,为了孩子,你最好忍忍……”
“那你呢?”陈海芯问:“你对我要求这么高,对你自己也一样吗?”
“那肯定是一样。”陆凌摊了摊手,笑道:“一视同仁。”
“我有点看不懂你了。”陈海芯坦言:既然你想要孩子,你完全可以再去生一个,我相信外面大把人愿意给你生,你既然可以孩子也得到,自由也得到,为什么非得在我这里耗着?”
陆凌拿起水杯,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淡淡道:“看来你对我误解还挺深的。”他又道:“有些事,这一生也就只会做一次,毕竟冲动一把也就算了,哪能次次都能不计后果呢……”
“你后悔了吗?答应我那个无理要求。”
“那倒没有。”他道:“最不后悔的就是陪你一起疯。”
陈海芯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她看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风水轮流转,现在换你给我提无理要求。”
“那你就不能陪我疯一次?”他笑笑,把玩着手里的茶杯。
在陈海芯心里,陆凌一直是个不安分因子,她不知道他如今这股冲动能维持多久,到孩子成年时?他是不是太高估自己了?对一个自由惯了的人来说,要他突然被束缚在家庭里,他会愿意?
假如到了某天,希希已经习惯了他的陪伴,而他又忽然消失,那她应该如何去向女儿解释?
陆凌似乎从她幻化莫测的眼神里读出她的意思,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信任是在相处中搭建起来的,我现在无论说什么你估计都不会信。”
“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了吗?”她艰难开口。
“我暂时没想到。”
“你给我时间想想。”
“一个小时够吗?”他说完,按下服务铃:“吃饭的时候你好好想。”
陈海芯被他气笑:“你随心所欲惯了,是不是不懂怎么尊重人……”
“如果我不尊重你,我现在把希希直接带走,等半年后给你一张法院传票……这才叫不尊重人。”
“你不用吓唬我,我说了,真要打官司,你未必能赢。”
“你是法律工作者,自然知道这其中可操作的地方很多……”他笑笑。
陈海芯脸色一白。
服务员推门进来,陆凌指着菜牌:“要一份酸甜猪扒。”又问陈海芯:“还要什么?”
陈海芯心乱如麻,丢下“随便”二字,闷头喝茶。
这顿饭他吃得欢快满足,陈海芯味同嚼蜡,在这一刻之前,那些最艰难的日子里,她都没后悔过生下孩子,可如今她的心思有所动摇,为什么当初她会鬼使神差找上陆凌,那根本就不是一个成熟的想法,她天真地以为以自己的条件能把孩子抚养好,却从没想过孩子出生后会出现的一系列问题。
金钱时间都不算问题,原来最大的变量还是来自孩子的父亲。
假如以后陈海芯给自己写一本自传,她一定会把这段经历拎出来重点说,告诫所有想要单亲生育的女性,哪怕找精子库,哪怕花钱买断,也不要这样贸贸然把希望寄托在男人的口头承诺上。
饭吃完了,陆凌抽了张纸巾,按了按嘴角:“想好了吗?”
他从容不迫的模样令陈海芯恼火。
“我同意共同抚养,但是……不同意一起住。”她道:“我们还是维持现状,你每天可以到我家里,我会给你一份新的钥匙。”
“不住一起怎么算共同抚养?”他不满道:“等孩子大了,别的父母都是住一起,就希希特殊,孩子问起你怎么回答?”
“这个不用你操心。”陈海芯冷声道:“反正你没出现之前,希希也照样活过来了。”
他还想再说什么,被陈海芯打断:“陆凌,见好就收,别太得寸进尺,兔子逼急了还咬人,更何况你知道我不是兔子。”
番外:陈海芯(下)
陆凌是个很害怕孤独的人,这可能跟他幼年的经历有关,小时候父母工作都忙,雇了个远房表姑照顾他,表姑人胆子小性子又沉闷,不会聊天,又不敢带他出家门,害怕出事她要担责。上初中之前,无论在什么场合,陆凌都是透明人一般的存在。初一那年,父母离异,他跟母亲离开,远离了那个沉闷的家,彼时事业还算成功的母亲终于把目光放到他身上,她开始教他社交,教他怎么成为人群中最瞩目的那一个。他学得很快,渐渐地,呼朋唤友成了本能。
在英国那段日子,他们有一个华人圈子,这个圈子的中心人物自然是他,起初只有几个玩得还不错的朋友,后来人越来越多,每一次聚餐陆凌都能看到许多张陌生的面孔,但他毫不在意,他享受这种被人群包围的感觉,哪怕结账时要花出更多的钱。
他会格外留意每一个落单的人,他能从这些孤独的人身上看到曾经的自己,手足无措谨小慎微想融入又怕被拒绝而小心翼翼的自己。
陈海芯也是那个落单的人,那天的游艇上,所有人都有节目,唯独她坐在船舱内,从他的角度看,只能看到她寂寥的背影,他没多犹豫,上前搭讪。
那天的她化着淡妆,穿着裁剪简单的无袖连衣裙,可看到她的第一眼,陆凌眼前一亮。陈海芯长得很“港”,像极了香港某位不知名女明星,脸上五官其实不算特别出色,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应该是嘴唇,是一个饱满的M字形,即便她没在笑,但唇角也是微微上扬的。
那天,他教她游泳,带她去浮潜,两人远离人群,一头扎进海里,陆凌早已经拿了潜水资格证,当她的教练绰绰有余,但她是第一次玩,即便穿了救生衣还是害怕。
“我就在你身后,怕什么?”他打趣道。
“我们今天第一次见面,你是不是太自来熟了?”她微微惊讶。
他看着她笑了笑,对着不远处甲板上点了点头:“你看那边……”
陈海芯望过去,一对热吻中的男女。
“他们今天也是第一次见面。”他道。
陈海芯收回目光,眼神戒备。
上岸后,他听到她跟朋友讲话,说的是粤语。
朋友问她:“你同Kevin之前见过咩?好似好熟咁。”
“唔系啊,第一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