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等潘棠一行人回到潘府,已经是半夜子时。从未那么晚回府,潘棠怕又被崔姨娘抓住小辫子大做文章,最后花了许多铜板才贿赂了守门的门卫,悄悄回到自己院子。
这夜月亮格外圆,清清冷冷的一轮高挂在天上,夜半无云,月光格外透亮。
回来之后般若被曼姝支去柴房取木柴,曼姝便忙里忙外,在小厨房给大家熬红糖姜茶。
不一会,红糖姜茶便被端上了桌。
“娘子多喝些,娘子在湖里泡的时间最长,身子也最金贵,千万别病了。”
“好好好。”潘棠闻了闻红糖姜茶刺鼻的味道,多次尝试却下不了口,“曼姝,这茶熬的也太浓了些,我实在不爱喝。”
曼姝这次却没有依着她,“不行的娘子,熬得浓些才能见效,等一碗喝下去,发出汗来,再睡上一觉,病气才能被驱散。您今日又是受惊,又是泡冷水...”
“我知道了。”潘棠将曼姝的话打断,看着眼前这碗浓浓的乌漆嘛黑的汤,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我干了!”
“已经吹凉了,娘子放心喝。”曼姝又道。
潘棠端起碗,闭上眼睛,另一只手捏住鼻子,狼吞几口,终于将整完茶汤一饮而尽。
她脸皱成一团,“好喝!”
曼姝这才满意下来,“娘子喝完要赶紧睡,不然这茶就不灵了。”
潘棠哑然,对着一旁的般若摇摇头。
般若心领神会,同样也摇摇头,她有什么办法呢?方才在小厨房,她也是这样被曼姝逼着喝了一碗,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已经很晚了你们忙了一晚上,也十分疲惫,回去睡觉吧。”潘棠道。
“娘子不用奴婢服侍就寝吗?”
潘棠连连拒绝,“今日就不用了,曼姝你好好休息,你们也别生病了啊。”
“是,娘子早点睡,奴婢告退。”
看着曼姝和般若下去,潘棠才长舒一口气,赶紧倒了一碗茶壶里的冷茶,一饮而尽,又找了几块蜜饯来吃,酸酸甜甜的压住了些许姜茶的辛辣。
潘棠不得不感叹,曼姝这碗姜茶真是威力无穷,一碗下去她背后止不住冒汗,一身的寒意都没了。
但是她现在还不想睡觉。
一片洁白的月光透过窗户纸,落在地上,像霜雪一般白。
今日十五,月色格外好。
潘棠这个院子靠着潘府的外围墙,能听见外面的街道上不是那么安静。若是放在往日,定然静得只能听见风声,但今日隐隐的还能听见笑声歌声和乐声。
她猜测,可能是邻居家还在摆宴席,可能是一家人聚在一起玩闹,请了外面的歌舞班子来家中表演。
而再看潘府,一片冷清。
其实潘府今日也是摆了宴席的,崔姨娘为了元宵节准备了好一桌子家宴,但这些都与潘棠无关,对面当她不存在,她这个闲人也不去自讨没趣。
所以她就带着自己院子里的人去灯会上热闹,只是没想到都被赵澄那个混蛋给毁了。
若说她本来对赵家财力的强大没有什么概念,那今日也算是见到了,赵家就算只是商贾,也不是她这个人微言轻的小娘子可以抗衡的。
她推断,赵家之所以一直抓着她不放,就是看上了她官家女这个身份,她既是嫡女,却又不受宠爱,娶回家最好拿捏。赵澄也好搭上了潘昉尚书的官威,能在朝廷中谋得一官半职。
虞国轻商,商户之子不得科举,若是他们存心想靠潘家进入官场,娶她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赵澄的一时示好,不过是将她看做一个有利可图的宠物,他口中所说的喜爱与真心,哪可当真?
她站起身,一把推开窗子,院中北风盘旋,院外欢声不断,她想找个人说说话。
“阿酌?阿酌?”
唤了两声,却无人应答。
潘棠自嘲笑笑,想来也是,现在都多晚了,阿酌怎会日日都守在她这里,况且今日他也落了水,肯定要好好在屋里休息的。
风声将她刚刚的喊声吹散,院子里再次恢复平静。
潘棠想了片刻,披起斗篷,推开了房门。
在去找阿酌之前,她先去了院中的小厨房,发现曼姝熬的姜茶还没有用完,她心中一喜,用火折子点燃了炉灶,将姜茶又热了热,盛了一碗出来,才往阿酌的小屋子走。
远远看去,能看见他的小屋子里有微弱的亮光,看来是还没睡,自己算是没白跑一趟。
潘棠敲响了房门,但过了片刻,却无人应答。
她又敲门问道:“阿酌?你睡了吗?”
屋内发出些窸窸窣窣的声响,难道是他已经准备睡觉,只是没有熄灯?
“我本来找你也没什么事,只是今日你也落水了,想给你送碗姜茶,既然你准备睡觉了,那我就不打搅了?”
潘棠看了眼手中托盘上的姜茶,又道:“这个姜茶我放你门外了,你若是能起床就喝了吧,若是不能起就明早放到小厨房。”
她刚想放下姜茶,却听见门内阿酌道:“二娘子留步。”
门轰然被他打开,屋内的烛火不知为何被他熄灭了,只见月光落屋内,照亮了他的面庞,额头上有薄薄一层汗。
潘棠被他突然开门吓了一跳,“你.....你没睡啊?”
“二娘子找属下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