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后妃去拜见林馥的时候,都有意无意问起她,徐墨怀有没有什么古怪的癖好。

林馥乐得所有人都不待见徐墨怀,好不用担心他宠爱哪个后妃,提拔起什么世家威胁道林氏的地位,更是趁机隐晦地添油加醋,让这误会越来越深。

后宫有妃嫔送给苏燕的东西,都被人收走先查验一番,确认无误后才送到清合殿,让苏燕挑拣几样留下。

有孕后苏燕的反应很是遭罪,几乎日日吃不好,肉眼可见的憔悴,然而她却听从了碧荷的意见,开始时常外出走动,且热衷于在院子里种些花花草草。

旁人种兰菊牡丹,她却真的像神智不太清楚,净从宫苑中挖些野草野花回去种,稀稀拉拉地种一大片,像种菜似的,毫无任何美感可言。且她执拗如此,还不许旁人插手,虽说上不得台面,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徐墨怀让人确认那些不是什么要紧的花草,便任由她去了。

徐晚音也知道了苏燕的事,她倒不如林照那般气愤,虽说有些替林馥感到不值,转念一想自己要有一个侄子了,立刻又进宫去询问徐墨怀此事,闹着要去见见那名受宠的婢女是什么模样。

徐墨怀约莫是心情正好,没有再阻拦她。

徐晚音与林照成亲已久,始终没有身孕,看到旁人怀了孩子,她还是有些羡慕在的。虽说不满对方身为微贱,却也要看在皇嗣的份上待她和善些。

徐墨怀嘱咐过了,但凡徐晚音有为难的苏燕的意思,立刻将她丢出宫去,她也不敢再造次,谁知看了这位苏美人是谁,还是气得吸了口气,美目怒睁道:“怎么是你?”

苏燕瞧了她一眼,淡淡道:“见过安乐公主。”

“你不是在青?h苑,何时又成了皇后的宫婢?”徐晚音觉得不可思议,这分明就是个大字不识,从山村里来得农妇,怎么好端端就成了美人,还能怀上徐墨怀的子嗣。

她眉头皱成一团,怎么都想不通。“你给我皇兄下什么药了,一介孤女,无父无母,如何得到我皇兄的喜爱?”

身后的侍者立刻轻咳一声,示意徐晚音注意言辞。

徐晚音没好气地垮了脸,瞪了那侍人一眼,也不去管苏燕冷漠的脸色,想起自己在林馥宫中听到的传闻,迅速走近苏燕的身边,凑到她耳边,颇为不自在地问了一句:“皇兄他可有待你不好?”

苏燕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问,她先是下意识点头,而后又立刻摇头否认。

徐晚音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面色复杂地低声说着:“皇兄他性子是有些古怪,可……可应当也是在意你的。”

她来之前,徐墨怀正坐在书案前苦思冥想着什么,她探头去看,纸上都是排列的字。一旁是还未批阅的折子,他的心思却全然放在了为这个不足三月的孩子取名上。

苏燕认识的字很少,要她看懂一番浅显的书信已是为难,更不用提替皇嗣取一个得体的名字。徐墨怀想了很多,男女的都有,等着最后解释给苏燕听,让她也挑选一番。

徐晚音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说:“听人说皇兄不喜欢小孩子,但我见他也挺中意这个孩子的,虽说你身份低微了些,若真能讨得他高兴,也算一件好事。”

苏燕听着她说出这种话,扯了扯嘴角,笑得有几分讽刺。

徐晚音似乎并不了解徐墨怀,对他的所有认知也多是传闻,比苏燕还不如。等她走后,碧荷松了口气,说道:“还担心公主会为难美人,想不到这次竟真的肯好好说话了。”

苏燕面无表情,叹了口气,说道:“让人出去吧,我想歇息了。”

徐墨怀派来的侍女守在寝殿内的偏殿中,只要她稍有动静便会赶来。

苏燕裹着被褥,面对着墙面,小心翼翼从袖中掏出来一把还未洗净的五方草,毫无半点犹豫,塞入口中便大口地嚼碎咽下去,微酸的绿色汁水流到嘴角,立刻被她揩去。等含着土腥气的五方草被她全部咽下肚后,苏燕的手落在小腹处,焦躁地绞紧了衣料。

五方草是随处可见的野菜,只有穷苦人家才会当做吃食。苏燕趁着挖野花野草的时候,趁机采了藏好,待人不注意再偷偷服下。

在云塘镇的药铺做工时,东家时常会提醒前来抓药稳胎的妇人,切忌多食五方草。她无意记下,不曾想有一日会用在自己身上。

徐墨怀害得她这样惨,却以为一个孩子,一两句好话,便能让从前的事一笔勾销。

苏燕有些怨恨地捂着肚子,深深吸了口气,手指紧攥成拳。

似乎只因他高高在上,又肯伏低身子爱她,她便该感激不尽,凭什么……

她只是疯了,又不是真的傻子。

第54章

初春时节,细雨霏霏。苏燕偏要去宫苑采野花野菜,清合殿的宫人们虽然有些不满,却还是依着这位神智不大好的美人。

因此有些宫人路过的时候,便能看到一个衣着华贵的美人蹲在地上,不顾仪态地挖野菜,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侍者。

连碧荷都觉得苏燕一阵好一阵坏的,偏偏都是要当母亲的人了,这副模样实在不像话,日后要是护不好皇嗣,徐墨怀八成要把孩子送去给皇后养。

然而徐墨怀吩咐过了,苏燕要做什么便由她去,纵使再不成体统,也没人敢去说声不好。等回了清合殿,苏燕立刻去换衣裳洗漱。徐墨怀来的时候,她正蹲在花圃边发呆,手里抓了一把杂草。

“蹲着做什么?”徐墨怀不由分说将她拉起来,苏燕立刻畏惧地要挣脱,被他抓着拍干净手上的泥土。“苏燕,你真是愈发不像话了。”

他望着满院子的野花野草,无奈地说:“朕想不通你要做些什么,将这院子糟蹋成这模样。”

苏燕怕极了他,畏缩着不敢看他一眼。

徐墨怀才从马场回来,鬓发被雨丝打得微湿,???飨赣曷湓诜⑸?,像是蒙了层白色雾气。侍者们立刻给他准备热水,等徐墨怀去沐浴的时候,侍奉的人都下去了,只剩下一个苏燕在浴桶边端着澡豆与里衣。

热气氤氲,徐墨怀的眼眸似乎也蒙了层水汽,透着些水亮的光。

他撑着浴桶,探头去吻苏燕,她下意识往后退缩,徐墨怀拉住她,不允许她避开。

一吻结束,苏燕将衣裳丢了便跑。徐墨怀穿戴整齐,绕过屏风去找她。

“我给孩子想了几个名字。”他提起孩子,似乎也有几分不适应,带着些微妙的古怪。“我说与你听。”

徐墨怀牵着苏燕走到书案前,铺好纸给她写自己想出的几个名字,一个字一个字地给她讲释义,讲到有趣处,还搂着她的腰闷笑几声。苏燕面上只有似懂非懂的茫然,在听他说到几个不错的字时,也会附和地点点头。心中的仇恨悲戚似乎将她分裂成了两半,一半在温情地同他商议这个孩子的日后,另一半则冷漠地要杀了这个孽种。

对于苏燕而言,怀有身孕实在算不得一件好事,更像是另一种加诸给她的折磨。不仅夜里睡不安生,胃口也变得奇差,用晚膳的时候一口没吃,仅仅是闻到了饭菜的味道,便苍白着脸俯身干呕。

徐墨怀皱了皱眉,走过去给她递了水,苏燕闷不吭声地接过,依旧没有与他说话。

自从那次失控害惨了苏燕,她除了哭喊着让他走开别碰她以外,再没有与他说过正常的几句话,举止上依旧难掩对他的惧怕。徐墨怀为了苏燕能快些恢复正常重新接受他,每日早出晚归,会回来与她同寝同食,效果也十分显著,至少如今苏燕不会再拒绝他的亲密。

而徐墨怀也似乎找到了什么新的乐趣,夜里掀开被褥,解开苏燕的小衣,温热的唇舌覆盖着柔软,苏燕的手臂勾着他的脖颈,张着嘴就像缺水的鱼一样难耐地呼吸。

兴许是她怀有身孕的缘故,徐墨怀的动作格外轻柔缓慢,到最后只能听到她夹杂着哭腔的喘息。

有那么几个瞬间,他觉得自己也可以握紧什么人了。苏燕似乎真的因为这个孩子,而选择一步步走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