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舍坐落于天井的四面,这雨像是要砸穿屋檐,变得无处不在。
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这雨来的太过突然,在所有人都安睡的时候突袭,这是要一夜间淹死所有人?
南宫云来不及多想,他一脚踹开房门,把韩凌青从屋里拽出。
他得趁水位还没那么高,叫醒他们。
顾潇在街边流浪,容易被声响吵醒,在水即将透入门缝时,他惊醒,唤醒南宫玲。
王县令这几日忙的焦头烂额,自然也是早睡不得,她正处理事务,听见水声,开门一看,瞪大了眼睛。
水位已经到了门槛,然而那雨却逐渐变大,雨水砸入水中,又增了一点高度。
她见这雨没有小下来的意思,立马挑灯循着房屋呼喊众人。
府衙四处奔波,跑到这个巷子唤人又进到那家唤醒熟睡的一家老小。
唤醒他们之后呢?
要去哪?
可以去哪?
去山上吗?有泥石流该如何?
百姓聚集在县令府门口,一个雨棚却也挡不住这么多人。
有小孩被挤到巷子后头,不知被雨水砸到眼睛还是被绊倒,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这哭声瞬间就让大家炸了锅,有一两个站出来问在场官员该如何,而他们只作安抚不给答复,搞得人心惶惶,一时唏嘘。
人数众多,带着五千余人又怎么能一夜之内就走出这申城。
此刻,就连学识渊博的南宫云也犯了难,他最好的办法也只有带着强壮一些的村民连夜走出申城,剩下的只能等死。
他刚决定就这么做,却有一群乞丐略过人群挤开拦着的衙役,跪在南宫云面前:
“殿下!我们知道有一山,那里不会有泥石流!”乞丐浑身沾污,说出的话很笃定。
“你又怎么知道不会有泥石流?”南宫玲蹙眉。
“四年前,也是这样的情况,我们躲到了山里头,但是那些人都不听我们的,非要往朝堂修建的水利去,谁知道那里塌了,我们躲在山上,逃过一劫。”
一段话,简单明了的讲述了当年的灾难经过,居民不听他们的,这才酿成了他们被淹死。
南宫玲还想说什么,被南宫云挡在身前:“带路。”
南宫玲便退回他身后,一声不吭。
她明白了,为什么女皇一直不肯修建水利工程,这摆明了就是在浪费人力财力,自己却自以为是的提及。
她神情落寞,南宫云拍了拍她的背:“没事。”
是安慰,可她却提不起精神来,懒懒散散的跟在南宫云身后,被乞丐们带着前往虎头山。
这是乞丐们起的名字,说山上有一座虎的雕像,山腰有一座庙,那庙不大,所以很多人都需要继续淋雨。
所有人都不敢回头看,只一个劲的朝山上爬,雨水砸在他们身上,他们却跟感觉不到般继续爬行,一个接着一个,眼里都只有求生的欲望。
等爬到山腰,是一片空地,站下整座城的百姓不成问题,就是避雨的地方棘手一些。
出乎意料的是,庙里竟有一雨棚,撑开刚好能覆盖住所有人。
狂风席卷,不停的打在雨棚上,试图把雨棚吹走,百姓蜷缩其中,各自取暖。
他们上山前,水位已经没过膝盖,直到爬上山,身上才不至于粘腻。
几人进庙后安排好一切,就坐在庙中,其他人都在抖干身上的水,把衣服甩干。
只有南宫玲还愣愣的站在门外,看着雨棚下无处依靠的百姓。
他们抱着对方,想要传递温度,可刺骨的冷风把他们刮的瑟缩颤抖。
她的眼里的波澜起伏,定定的望着雨棚下的人,在雨中淋雨。
忽然,一只柔软的小手抓住了她的手,她对上一双清澈的眼睛,小姑娘拉着她就往雨棚下拽,边说着:“姐姐,你这样会生病的,快来躲雨。”
她用尽全力拉她。
人群里有一丝躁动,快要到边缘的地方有一个女子焦急的在人群中呼唤,直到视线落在南宫玲身上,又移到拉着她的小孩,她神情一滞,跌跌撞撞跑到南宫玲身前,拽着女孩跪在地上。
哆哆嗦嗦的说完一句话:“公,公主殿下,草民唐突了,还请殿下,莫要怪罪。”
“没事没事,你快些起来。”南宫玲摆摆手,有些尴尬,第一次和百姓打照面,真的很难相处。
她扶着妇女站起身,在这随时都可能发生灾难的城市中,没有男女之分,更不想要有君民之分。何况南宫玲也不想总是有人拜她。
拜多了折寿。
百姓的状态都不太好,刚被大雨淋过,都有没无神,没有姜茶,只能硬扛,其中有人呼声四起,是又有人发热了。
南宫玲席地而坐,她已然抛弃所谓的洁癖,不在乎任何脏乱,她想,成大事,不能在意这些东西。
莫名想起女皇对南宫云的态度,她猜想,女皇定是也知道南宫云的男子身份,灵水百年女子登帝,任谁来了都无法改变。
南宫玲知道,她只能担起这个重任,她和姐姐,日后亦是君臣。所有的所有,都在她知道南宫云男儿身之后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