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归弦平静:“有人泄露了?机密。”

朝轻岫向前一伸手,李归弦将自阿拔长合咽喉处取到的布防图递了?过去。

这张图其实不小,只因是用异蚕丝绘制的,卷起来也不过龙眼?大,此刻上面原本的蜡壳已经不在?,而是用丝线仔细缠起。

“李兄是问悲门中?高手,布防图被伪装成?木雕左目,并交到应山长手中?这件事情,一共能有多少人知道?”

李归弦:“问悲门内,只有岑大哥知道,我知道,书院中?,应山长跟师姑娘都知道,朝廷那?边,杨尚贤跟韦通判应该晓得有布防图过来,却不晓得布防图被藏在?了?木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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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轻岫目光在?他身上一扫而过,点头:“这就是了?所以以上几位,都不是泄露机密之人。”接着道,“李兄细想?,倘若你们就是与北臷使团勾结之人,阿拔长合等?人也不会拖到十天前才突然跑来寿州。使团能停留的日子有限,逗留得越久,越惹人疑虑,所以他们不会刻意拖延。再算一算消息传递的时间?,他们应该是在?二?十天之前,才得到的情报。”

李归弦思考了?一下,说:“他们本来并不确定?布防图已经到了?寿州,直到二?十天前,才临时得到了?消息。”

朝轻岫颔首:“不错。”顿了?下,有些歉然道,“李兄不晓得,我为人总易胡思乱想?,所以难免有些疑心那?位戴兰台戴兄。”

“……”

此言一出,连一直跟在?朝轻岫身边的颜开先都有些愕然。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戴兰台都是个寻常学?生?,除了?成?绩还行,一直都没什么存在?感,唯独今日跟徐非曲一道尾随着北臷中?人来了?白龙渡口显得有些胆识出众,但全程也没做什么多余的事。

朝轻岫:“昨日我曾去库房内看过一眼?,那?只存放了?布防图的木雕被砍得七零八落,周围的架子也满是刀劈剑砍的痕迹,如此可知,泄露消息给北臷使团的人,并不知道布防图伪装成?了?猴子的左目。”不等?旁人发问,便详细解释道,“事发时正是深夜,库房守卫被一击截断心脉,身上没有旁的伤痕,所以周围的痕迹不像是经过一番战斗留下的,就算是战斗,也没必要?砍木雕跟架子,更何况当时已经很晚,周围万一有人t?被兵刃声引来,一切就糟糕了?,北臷使团却依旧留下了?劈砍的痕迹,是因为他们必须那?么做。

“因为他们压根不知道地图藏在?木雕的哪个部分,所以必须要?劈开看看。北臷人故意在?库房中?乱砍,就是为了?显得被砍得七零八落的木雕不那?么怪异,这样一来,就可以排除应山长、师姑娘、李兄还有岑门主。”

毕竟这四位都是非常清楚木雕内情的人,直接拿了?眼?睛走人就行。

朝轻岫:“至于杨知府跟韦通判,除非与戴兄是同谋,否则也不行,他们并不知道布防图在?木雕中?。至于戴兄是如何知道的,还得从琼台宴上说。

“近三?个月来,每个月初七都会举办琼台宴,在?上上个月跟这个月,应山长都曾带着学?生?去参观自己新建成?的库房,四月份则不会,那?是因为藏有布防图的木雕当时已经在?库房里了?,应山长不能冒险。也就是那?次琼台宴期间?,应山长察觉有人放火,当即去检查布防图的情况,发现?一切安好,却因为这下耽搁,没能追上放火之人。

“三?次琼台宴中?,戴兰台之参加过四月份的与五月份的,也就是说,直到五月,他才真正看到了?库房中?的情况。

“应山长甚爱石碑,库房内大大小小堆放的全是这些,所以在?火灾发生?之时,她为什么要?第一时间?掠入库房?若说是为了?抢救什么事物,可石碑又不怕火。”

大雨中?,木棚下,朝轻岫将所思所想?娓娓道来,她的声音不疾不徐,落在?周围两?人耳中?,却不吝于电闪雷鸣,令人心神大为震动。

朝轻岫:“所以戴兄大约是猜想?,四月份的库房内,藏了?某样怕火的事物,那?样东西至关重要?,所以应山长宁愿放跑放火者,也得第一时间?过去救援,不过到了?五月份,东西已经从私库内挪走,倘若还在?书院中?的话,就只能在?大库房内了?。房州兵力图何等?要?紧,就算只有二?三?分可能,也值得阿拔长合一试。”

第四十五章

摇摇头, 朝轻岫继续道:“应山长的私库落成不过三个月,所以不必细查之前琼台宴的情况, 只看三、四、五月份的五甲名单就是,三月份五甲排名第一的是高怀书?,他三次都?考入五甲,真要想猜,四月就该猜到库房内发生了变化,北臷使?团却是直到五月份才突然过来的,所以不是他。师思玄知道图纸在木猴左目中, 她了解的内情太多,可以直接排除。路远山跟高怀书?一样,杜知鸣参加过第一次跟第二次的琼台宴, 若是此人的话, 也能在四月猜到不对……只有参加且仅参加过四、五两个月琼台宴的人才满足条件,我?将名单筛过一遍, 发现只有戴兰台一人符合要求。

“石碑不怕火, 结合四月琼台宴的情况, 戴兰台就能猜到,存放在此的是一样怕火之物, 若是他推断准确,那么只要细查书院大库房内四五月份时存进来的、可以燃烧的东西, 就能知道布防图所在,所以当夜偷取布防图之人只知道木雕有问题, 却?不清楚地图在木雕的左目之内。”

“当然到了此处, 在下也不过疑心而已, 只是戴兰台今日又出现在了此地,而且鞍马早备对于暗探而言, 若是忧虑自己?身?份暴露,想要洗手上岸,自然是跟着主使者一道离开的好。可惜被我?们横插一杠,没能成功,不过假若此人当真有问题,那即使?预备随使?团脱身?,也不至于什么都?不准备,倘若他在身上或者是马鞍里藏了大量钱钞,那身?份基本可定。”

说到这?里,朝轻岫向面前人一拱手:“所以我还有事想要劳烦李兄事后可愿意找机会替我验一验此人身份?”

李归弦不答反问:“今日?来此的还有那个徐非曲,姑娘并不怀疑她么?”

朝轻岫笑道:“要是她也是暗探,何苦留下书?信,又何苦过去割缆绳,难道是演戏给那位伍大人瞧吗?”顿了顿,又道,“不过即使?没有这?些,我?也信她不是。”

这?次提问的事颜开先:“为何?”

朝轻岫微微一笑:“这?个么,就像初次相见,应山长便委我?重任,李兄不知内情,就肯随我?奔驰……其间缘故,大抵就是如此。”

萍水相逢,自有白首相交,倾盖如故。

李归弦:“方才为何不趁着那人还在,直接查他身?周?”

朝轻岫:“我?也想过,不过还是等徐君回了书?院再?说罢,她并非江湖上的亡命徒,此事牵扯太大,后面未必没有报复。”

她自己?倒是不怕针对不怕危险,不过大部分人,应该都?更喜欢平静的生活。

李归弦闻言却?摇头:“已经?来不及了。”

朝轻岫看向李归弦,忽然心中一动,意识到了什么,抬头向着来路望去。

暴雨中,马蹄声隐隐传来。

朝轻岫望了许久,终于看清了来人的轮廓。徐非曲骑在马背上,正向此地而来,她平常都?是轻衫大袖的打扮,然而此时此刻,谁也不会以寻常文士学生看待她徐非曲的马背上,挂着一个犹在滴血的首级。

那是戴兰台的首级。

天地间风雨飘摇,徐非曲昂然居于马背上,胸口不住起伏,片刻后哑声道:“我?听闻江湖帮派入伙,都?该纳个投名状。”扫一眼地上首级,“那便是在下的投名状。”

方才朝轻岫之所以将软甲交给徐非曲,自然是暗示对方路上当心。

能考入学院五甲的人,没有一个是笨蛋,徐非曲更是一点就透,不过她考虑的却?不是警惕防范以便顺利返回书?院,而是趁机弄清楚真相。方才告辞之后,两人刚走了一段路,徐非曲就趁戴兰台不备突然发问,她言辞如刀,后者未及掩饰,被同?学瞧出不对,下意识就想灭口却?没能成功,反而被增加了足量防御的徐非曲反杀。

以上过程并非来自于徐非曲口述,而是由李归弦转告。

徐非曲:“你?怎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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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归弦道:“我?听到了。”

徐非曲:“……”

只能说书?院学生大多不是习武之人,对高手五感的灵敏程度缺乏足够的认知。

徐非曲方才“投名状”的话并非随口一言,数语之后,就翻身?下马,对着朝轻岫拜了一拜,口称:“帮主?。”

朝轻岫连忙回礼,随后亲手扶徐非曲起来,她本来想问对方的学业该如何办,然而话到口边,又觉得不必多问。@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