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轻岫倒是很淡定她?不介意姜遥天站着,毕竟依靠目测,现阶段的自己在面对这位姜六娘子时,无论是站事坐都很难在海拔上占据优势。

她?想着,觉得应该推掉所有需要熬夜的工作?,早点起床晒晒太阳,顺便多喝点骨头汤补钙。

姜遥天不知朝轻岫的思路已经拐到了食谱上,她?看?着面前仪容温文,白衣如雪的女孩子,微微抿唇:“我有话想问?你。”

朝轻岫:“姜姑娘如此直接,我若再虚言搪塞,未免失礼。你尽管提问?就是。”

姜遥天:“要是我坚决不同?意你继任门?主?,那?你意下如何?”

朝轻岫:“不如何。”

姜遥天停顿片刻,觉得可能是自己表述不清,于是更仔细地问?了一遍:“我是说,如果我不离开问?悲门?,也不接受你成为下一任门?主?,你打算怎么?样?”

朝轻岫态度诚恳:“不怎么?样。”

注视着姜遥天的目光,朝轻岫的神色显得比平时更加温和,她?含笑开口?:“如果还不能理解,那?就换我问?一下姜姑娘,你之所以会待在问?悲门?,是因为坚持侠义之道对吧?”

姜遥天回答得没有丝毫犹豫:“是。”

朝轻岫:“如果没有问?悲门?,你还会走上现在的道路吗?”

姜遥天:“当然会。”

朝轻岫:“假设问?悲门?存在,但门?主?不是你信赖拥护的人,你会因此放弃自己的责任吗?”

姜遥天神情微微紧绷:“绝不。”

朝轻岫声音越发温柔:“你生性侠义,仁厚,而?且有所坚持,就算遇见磨难也绝不会轻易放弃,哪怕反对我,也不会因此做出违背侠义道的行为。甚至可以说,正是因为对我缺乏信任,才会固守在门?中,避免更糟糕的情况出现。也正因此,岑门?主?当日才会留你在门?内镇守。

“你愿意委屈自己,坚守于此,实在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朝轻岫说着,然后向姜遥天一笑:“既然如此,我又有什么?值得担心和需要筹谋的?”

姜遥天看?着朝轻岫,表情有些迷惑,又有些恍然。

朝轻岫站起身,向姜遥天走近一步,道:“你既然只认岑门?主?为老大,就要多多替他考虑,万一哪天他终于发现朝某难当大任,而?那?时问?悲门?已经不复今日之景……这对六娘子而?言,岂非一件憾事?”

姜遥天:“我不会让这件遗憾的事情发生!”

朝轻岫微笑:“我相信六娘子。”

姜遥天:“……”

她?微微明白了朝轻岫为什么?那?样回答。

也对,自己其实不用?问?朝轻岫的态度。

姜遥天想,不管怎样,她?该做的事情都不会变,无论朝轻岫在或是不在,对她?都不会产生丝毫影响。

注视着姜遥天面上细微的表情变化,朝轻岫本就十分温和的微笑变得愈发真切起来。

面对一个?优秀的、堪称中流砥柱的员工的离职危机,她?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对方的注意力从扔下一封辞职信直接走人这个?选择上移开。

第两百零九章

自从岑照阙假死事件后, 问悲门内就显得空旷了?许多,原先热闹的庭院一时间竟十分萧条。

当然要是让门中杂役来评价的话, 所谓萧条很大可能只是诸大总管的主观感受,毕竟他们?每天依旧在兢兢业业地维护门内环境,将花圃庭院收拾得井井有条。

不过?杂役们?工作的时间的确减少了近来上门拜访的客人没以前?那么?多,在门中活动的弟子?数量也?有所降低。

数日前?,严良节跟宿霜行,以及他们?两人的心腹,都已经从问悲门内无声无息消失。

问悲门内的人与物, 有些已经无可逆转地改变了?,有些倒还是原来的样?子?。

诸自飞被姜遥天从房中赶出来后,只一眨眼功夫, 周围就只剩下自己一人。

他无言片刻, 跃过?假山,走到花园的僻静处, 果然在此见到了?正在观景的老大。

虽然他早就知道自己很难从李归弦脸上?看出任何惆怅悲哀的情绪, 然而此刻见对方专注甚至悠闲地欣赏着青松的情致, 还是忍不住唤出了?声:“大哥。”

“……”

李归弦继续平静地欣赏风景。

诸自飞改口:“……李贤弟。”

李归弦终于回头:“怎么?了??”

诸自飞忧心忡忡:“我觉得六妹态度过?分强硬,说不定会惹怒朝帮主。”

李归弦:“她们?两人都说了?只是交谈, 你不用担心。”

诸自飞有时觉得李归弦太过?心大。

他辅佐这位比自己年纪更小的大哥已经多年,偶尔也?会生?出些怀疑, 猜测其他人是否跟自己一样?,依旧当岑照阙是一个值得敬重的兄长?。

诸自飞只是大总管, 倘若他是门主的话, 可能会出手试探, 至少也?会有所提防,奈何李归弦本人总是一副诸般烦恼不萦于心的模样?。

不设防, 也?意味着信赖。

诸自飞偶尔会觉得麻烦,更多时候却是高兴老大信任他们?,而只要岑照阙在,问悲门在,江南跟被孙侞近等人搅和得乌烟瘴气的京畿就是不同的。他们?这里?,始终是一个有侠气,也?讲道义的地方。

可惜仅仅一夕之间,伪装的表象就彻底破碎,岑照阙还活着,却不打算继续担任问悲门主的职责。

接替他的人必然是朝轻岫……也?只有朝轻岫。

但即使诸自飞与朝轻岫不熟,也?清楚知道,对方与自家老大的行事习惯很是不同,她清澹文雅的表象下,似乎藏着另一种,叫人感觉到不安与忌惮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