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小逼崽子欺负我们家娃儿!”衣衫褴褛的中年妇女疯跑过来,补得面目全非的老土布罩衫下一双木瓜左甩右甩,一下把杨超英推回座位上,撸起袖子,“小婊子你找死呢!”
宋恩礼挡到杨超英跟前,虽然看上去比对方纤细,但气势上却是一点不弱,“你这人没毛病吧,你家孩子上来就拿我们饭盒里的饺子吃,还把我朋友给咬伤,我还没找你麻烦呢,你倒好上来就恶人先告状,是觉得火车上没有乘警还是咋地!”
只可惜对方压根听不明白啥乘警不乘警的,她只知道自己的娃儿被人欺负了。
中年妇女看看宋恩礼的衣着,骂骂咧咧的把自家摔倒在地的娃拎起来,顺势在地上捡了几个饺子揣自己兜里,“吃你几个饺子咋了,咱人民群众要团结知道不,还是城里人呢,这点思想觉悟都没有!我看你们这俩赔钱货就是眼红我儿子是个男娃,缺了大德了,生儿子没屁眼!”
宋恩礼听她说话就想起一人来,这臭不要脸莫名其妙的思维逻辑简直与郑艳丽如出一辙!
这年头果然盛产奇葩。
“咋回事咋回事?”乘务长与乘警很快赶到。
中年妇女也搞不清楚这些穿着制服的人到底是干啥的,只瞧着挺了不得的样子,立马抱着孩子就开始哭了起来,“这俩小婊子打我的娃,她们是看不起我们乡下人啊,主席同志都说劳动人民最光荣,可怜我八辈儿老贫农却遭人白眼……”
“你骂谁婊子?”杨超英气得从座位上弹起来,抄起小桌上的饭盒就欲往她头上砸,得亏宋恩礼拦得及时。
宋恩礼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的跟乘警乘务长讲了一遍,顺便把杨超英被咬伤的胳膊撸到众人面前,“大伙儿刚才都看着呢,谁是谁非群众的眼睛雪亮,别跟我说孩子小不懂事,当娘的早干啥去了?我告诉你,今天这饺子和这医药费你必须得赔!”
中年妇女听说要赔钱,抱着娃直挺挺往过道一躺,鼻涕泡吹得老大,“哎呦我的天内,没天理了啊,这年头真是不给咱劳动人民活路了啊……”
“干啥呢这是。”着中山装的高个中年男人端着搪瓷茶缸从那边餐车回软卧,正好被挡了道儿。
乘务长认识这位省城的大人物,当下叫乘警把地上给母子俩拖开给人让道,微笑道:“一点小事,打扰严书记了。”
严朝宗点点头,目光快速在那个穿蓝白条子汗衫的小姑娘侧脸上掠过,心下一喜,“是你。”
宋恩礼这才扭头把注意力分点给他,见是个气度不凡的中年男人,回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你不是肉联厂的那个大叔吗?真巧。”
“是啊,真巧。”如果仔细听,一定会发现这沉稳的男声中带着几分明显的欢喜。
自从那次在肉联厂见过这姑娘两次后,严朝宗就再也没在其他地方见过她,后来肉联厂的杨有禄会错意跑去给人安排工作,还把人那点家事翻了个底儿掉,因此被他训了一通。
可是凭心而论,严朝宗心里是想见她的。
那种渴望已经许多年未曾有过。
然而这姑娘同他打过招呼后便继续转过头对乘警说话去了,半点念想都没留给他。
乘务长看着觉得不对劲,低声问他,“严书记认识这姑娘?”
严朝宗笑笑,“一小朋友。”
这词的意思很有深意。
首先严朝宗年纪摆在这儿,他今年四十岁,而这姑娘看上去撑死也就十七八,所以一开始乘务长猜测这姑娘是他亲戚或者朋友的孩子,但如果那样的话,严朝宗会明说,而不是用“小朋友”这么个模棱两可的词。
小朋友,那是用来被疼爱的朋友,更亲密。
乘务长那是一心奔首长专列去的明白人,首长们乘坐专列南下“办公”,免不了就有些猫猫腻腻在里面,要是连这都整不明白她这辈子怕是没机会登专列了。
“好,严书记放心,这事我会看着处理。”
严朝宗又笑,用指头点点她,但没说话。
乘务长很快让乘警把母子俩先带下去,等到省城了直接送公安,反正本来就是母子俩不好,她也不必担心别人说啥闲话。
宋恩礼回头,见严朝宗还在,赶紧给他让道,“不好意思大叔,挡你路了。”
“没事。”他端着茶缸从她身旁擦过,那股淡淡的香味一直熨到他心里,严朝宗想想又回头,“对了,上回肉联厂送了锦旗到你们部队宿舍,你咋不在?”
“锦旗?”
“嗯,奖励你见义勇为,肉联厂还给你安排了个工作。”
宋恩礼眼睛瞪得更大,水汪汪的好像一只无辜的鹿。
严朝宗顿时心就柔软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老子爹要当闺女宠
“我前阵子回家了,大叔你要给我工作啊?”
“不是我,是肉联厂的领导。”严朝宗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让自己不至于失控去揉她小脑瓜。
“你不就是肉联厂的领导吗?”宋恩礼想起刚才听到乘务长叫这人严书记,猜测他应该是肉联厂的什么书记。
严朝宗笑着摇头,“我不是肉联厂的。”
他觉得这姑娘很有意思,一般人听到自己得到一份肉联厂的工作早乐疯了,她却从头到尾表现得非常平静,好像根本没看在眼里,而且对于他的身份,她似乎也没有半点兴趣。
很随性很简单,他很喜欢。
“不管咋样上次的事情很谢谢你,你要不要坐一会儿?”宋恩礼请他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自己跟杨超英一起坐他对面。
严朝宗没拒绝。
宋恩礼拉过杨超英的手臂给她检查伤口顺便跟严朝宗打听肉联厂工作的事,上次李大夫提议她进卫生队,她借口自己已经有工作,想不到这么快工作就找上门来了,还是个金饭碗。
她跟萧和平暂时结不了婚,肯定不能再以这个名义长期待省城,很多计划都被打乱,不过如果有工作那就不一样了,她可以靠自己在省城落户,有些事也会方便许多。
那孩子也是下了狠口,杨超英手背上的牙印红肿,甚至微微渗出血丝。
“你这个必须去医院看看,万一感染炎症啥的就麻烦了,人的口水脏着呢。”
“啊?”杨超英吓得不行,“那么严重啊。”
“能不严重嘛,都要出血了,等会儿下火车我陪你去医院。”宋恩礼放开她,抬头问严朝宗,“我冒昧跟您打听下,肉联厂的工作我随时可以报道吗,还是有限期?我家里还有点事,短时间内肯定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