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雅男子见此眉眼一皱,收了笑意探身朝那书信看去,也是一怔,但随即清醒过来,面上扫过一丝冷淡,对沈醉天道:“国舅,此事恐怕有古怪,不可轻信。”

沈醉天是何许人也,不过片刻,便也镇静下来,蹙眉低声道:“可那昀帝也没有说谎的必要。”

顿了顿,沈醉天压了声音,面上一缓,眼中飘过一丝黯然,继续道:“况且,我们不是也没找到过素素的尸体,这……”

玉城(4)

“国舅!”那儒雅男子一反淡然之色,眼睛一瞪,竟显得分外阴沉:“国舅不可如此轻信,常言道无事献殷勤,这昀帝怎会如此好心?其中必有……”

“等一下。”沈醉天忽地一扬手,打断了儒雅男子的话,面色一沉,道:“去拿火烛来。”

儒雅男子闻言不再多话,立即遮了火烛快步走来,面上皆是正色。

沈醉天这么吩咐,必定是有他的原因。

让男子秉烛立在一旁,沈醉天将信纸反过来,将墨色的行书在火心上撩了几下,不一会儿,那书信下齐齐飘出了黑烟,一股淡淡的烤焦味也随即飘出,腾空升到高处,又被空气稀释的无影无踪。

反过来,又把书信履平,沈醉天展开信纸,端倪起来。

问天下苍穹无奇不有,那原本被熏掉字体的书信竟慢慢地又浮出一点点的字迹,起先是淡褐色,然后越来越深,待到不久,便成了新的行书。

沈醉天同儒雅男子一齐看去,半响后,两人的神情都阴沉下来。

“国舅,怎么办?”儒雅男子摩挲着下巴,一双温润如玉的眼睛却透出一丝阴狠,典型的面善心不善。

“砰。”沈醉天大掌落在红木桌上,虎目一横,咬牙道:“不愧是当年心狠手辣的冷王,还真是会漫天要价。”

那木桌纵然质量太好,也经不住这沈醉天一掌,桌角抖了抖,裂开一个口子,一地木屑。

儒雅男子眉头一皱,阴沉地道:“国舅,这一物换一物,孰轻孰重,您可要想清楚了。”

“嗯……”沈醉天沉吟着声,又埋头坐下,右手指不停敲打着桌面,一下一下,思量开来。

这昀帝的话,自己可能相信?如果错了,不就是……

忽地眼睛一亮,沈醉天偏头看向儒雅男子,沉声道:“最近可有莫水悠的消息?”

儒雅男子似是早会猜到沈醉天会这般想,当下嘴角一勾,浅笑道:“这莫水悠也是个灵巧主儿,一次失败哪能打的倒他?现下,必定紧锣密鼓的招兵买马呢。”

“天山吗?”

“不错,也亏那男人想得到,竟会把兵马驻扎在天山,正好借了我们寒楚一方宝地。”

“哼,天山乃我寒楚至圣之地,岂是他一个毛头小子想占就占的地方?现在又惹了他老头,麾兵直指我寒楚,想让拉我们做垫背的,他胆子倒是不小!”沈醉天满脸愠怒的道,面上之阴沉,威慑的这小小书房也是一片肃杀之气。

“国舅的意思是……”见沈醉天已有杀意,儒雅男子不怒反笑,幽幽地道。

“将计就计。你……”沈醉天面上拂过一丝嗜血的笑意,缓缓道来。

昏黄小烛扑朔,这夜,越发的深了。

沈家(1)

绿林小道,秋高气爽,茵茵鸟鸣晃过轻纱小窗,马车碾过地上的枯叶,咯吱咯吱作响。

笑天侧身躺下,右手托后脑,一身素衣佩环,在马车一上一下中清脆碰撞。

暖阳从密林中泄漏而下,洒在笑天的身上和乌黑柔顺的长发上,一片金光闪闪,笑天微垂眸,眸中竟是柔和的色调,浓密的睫毛时而抖动一下,轻蹙淡眉。

“呜呜”

金盏小杯晃了晃,倒了下来。

窗外乌鹊齐鸣,淡雾迷蒙。

“姑娘,对不起,是我不小心”清灵飞快掏出席绢方帕擦拭着笑天脚上的露水。

“无事。”笑天抬眸看了一眼清灵,流光飞转,瞅向端坐在幔帐门口的孤凤,嘴角一勾,打趣道:“怎么忽然想起来吹笛了。”

“呜”笛声戛然而止,有些尴尬。

孤凤舔了舔上唇,眼角轻飘,故作淡定道:“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到,便吹了。”

言罢,又拾起翠玉小笛,轻垂眼眸,呜呜吹了起来。

笛音婉转美妙,却磕磕绊绊。

清灵身形一颤,按住抽筋的嘴角,憋得她差点断气。

这个孤凤从早上开始就一直摆弄那个笛子,吹过来吹过去,就只有那么一首曲子“相思”。本来是首凄凄惨惨的哀怨小曲,可惜孤凤吹起来不仅断断续续,还走音严重,时而还发出一些爆破音,着实搞笑的很。

不过令清灵更为惊讶的是,笑天姑娘却一直这么磕着眼听着,右手拖勺,左手扶杯,保持这个动作整整一个早上,若不是时而让清灵帮她倒酒,清灵定以为笑天姑娘定是睡着了。

马车已经咕噜噜走了近百里,笑天一行早已过了寒楚第三大城池百里,现在是直逼第一长江龙曲江。

龙曲江波涛汹涌,声势震人,广域的江水源源不断,自天山而来,融进欲水,是为国家第一王家水渠。

而龙曲江的上头便是玉城,玉城的上头则是天山,此路一行,由南至北,逆江而上。当然,越往上,也越冷。

过了半日,终于到了龙曲江的渡口。

明艳阳光耀人,只是温度低了将近欲水的一半,虽然如此,笑天一行站在渡口观望,依旧能感受到龙曲江的宏大阵势。

悬崖瀑布,高耸云霄,三千寒冰玉水嘶吼而下,带着冰渣,是雪白色的浮萍,升到空中稀释成霜,幽幽散发着寒气。

哄的一声,大块冰山从高处撞击到掩饰上,冰晶四溅。

无数的冰山坠下,奔涌到水坝,溅起涟漪,一圈一圈荡开来,映着天,是冰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