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1 / 1)

花绸忽然心如静水,柔柔地荡漾,眼波亦随之荡漾起来,“你还记得这个呢?”

“记得的,”奚桓走过来,见她有些感动神色,便顽劣地一笑,“我年轻嘛,记性好,不跟某些人似的,年纪大了,前脚的事,后脚就忘。”

怄得花绸窜起一股气恼,身子也在榻上蹿跪起来,去揪他两个耳朵,“谁年纪大了?!”

“嗳嗳嗳,我可没说你,”奚桓顺势将她摁倒,撑在她上头,“我说二婶婶呢,你急什么?”

言讫俯下去亲她,亲出濡湿水声,情动时,便去解她的衣裳,谁知那里里外外的衣带繁琐得将他击溃,重叹一声,“我最不爱冬天,穿得这般死厚,人笨重不说,还不便宜。”

花绸哈哈一笑,双膝曲着,拿脚蹬他坚硬的肚子,“噢,敢情夏天,是便宜你做这档子事的?”

“你这话就错了,怎么能单是便宜我呢?是便宜咱们,这档子事,又不光我一人爱做。”他拿手点点她的鼻尖,挑挑眉,“你不也挺爱的么。”

说得花绸臊了,两手捂着脸,从大大的指缝里看他,“我才不爱呢,少诬陷我。”

“你不爱,那怎么回回都……”

讲到此节,倏听玉沙踏响,脚步有些急促,花绸忙一把推了他坐起来,扑在绮窗上看。奚桓后头搂着他好笑,“你慌什么,跟做贼似的。”

花绸回乜他一眼,“就是做贼,偷情就得有偷情的自觉,你手放老实些,有人来了。”

果然,还没瞧清是谁呢,就听见敲门声,奚桓掸掸衣袍去开了,见是北果进来,径直走到熏笼上烤手,“爷,那卫嘉来了,在外头厅上候着呢。”

“你去回,就说我在后头有事耽误一会子,叫他稍候。”

望着人没了影,花绸便挪将奚桓身边挨挤着,吊着他的胳膊眨眨眼,“那个什么陈大,靠不靠得住呀?”

奚桓笑一笑,目染春意,“你放心,这些人都在外头跑江湖的,一讲钱财,二讲信誉,三讲义气,他既然应承了这事,必然是尽心的,况且他又不吃什么亏。”说着搂着她歪倒在枕上,“叫椿娘摆饭吧,我有些肚饿。”

“那卫嘉不是还在厅上等着么?”

“叫他等着去。”

花绸抬眼望一望窗外,缩在他怀里将他推一把,“你去,外头冻死人了。”

“冻死人了你还叫我去?”

她挤挤眼,“你年轻嘛,经得住冻。”

奚桓索性也不去,推开窗,隔着院喊椿娘,喊得人跺脚搓手地打屋里出来,狠剜他一眼,走到外头寻小丫头子去。

不时摆了饭,慢吞吞吃过了,又搂着花绸在床上发了一阵腻,适才整衣拂袍往厅上去。那卫嘉候在那里,茶也吃了十几盅,早等得心力交瘁。

这会儿一见他,尤胜天降神佛再生父母一般,忙慌慌迎上去,“桓兄弟真是叫我好等!”

熟料奚桓却不似上回那般热络,笑意淡淡地走到上首落座,呷了口茶,适才看他,“真是对不住,后头有些事,耽搁住了,叫卫兄久等。卫兄这般发急,是有什么要紧事?”

厅里挂着帘子,天光稍暗,卫嘉的面皮却红得耀眼,神色支支吾吾,“真是叫我不好意思开这个口,实在无法,又只得开口。上回从桓兄弟这里借去的三千宝钞,嗨,只怪我不当心,那日揣在身上,竟不留神遗失出来,叫雪水给化了!我在家懊恼了好几日,实是等着银子用,只好腆着脸,又来问桓兄弟借一些支应。”

说话便由怀里讨出借据来,推到奚桓面前,“喏,我连借据都写好了。”

奚桓端起茶来,盅口里斜眼一笑,“不打紧的,宝钞化了,还有票号在,我使人到钱庄补了,再给卫兄拿来一样的。”

“这……”卫嘉脸上益发红,拖着长长的音,一时扯不出别的谎来。

正发急,奚桓倏地将茶盅一搁,磕出个冷冰冰的声儿,笑颜结了冻,“实话告诉卫兄,三千两银子不是小数目,就是我姑妈上年出嫁,我也不过陪了她两千现银,咱们有交情,我借给你,却也不得不谨慎些。我使人打听了,说是你借我的银子去赌钱,好没天理的事情,借三千银子去豪赌,还输得精光!”

说着,冷笑一声,眼往他脸上乜兮兮睃来,“俗话说救急不救穷,何况是这么个无底的深坑。我奚桓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你如今还要来管我借三千?我还怕我前头那三千你还不上呢!如今情归情账,钱归钱账,我前头那三千,你先还我,利息我也不要你的,只要本金,省得你这样赌下去,我的银子岂不是跟着打了水漂?”

卫嘉见他倏忽变脸,惊骇不已,又想他所言有理,愈发有些抬不起头来。这厢坐在椅上,踞??思忖半日,见小厮拿了上回那张借据来,十分心慌,忙央告奚桓,“桓兄弟,有话好商量嘛,我若有银子还,这会子也不会来问你借,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我不管你这些道理,我只晓得我的那三千,你务必三日内给我还上,如若不然,咱们顺天府打官司!”

好话说了半日,仍不中用,奚桓仍旧要那三千银子,只限三日之期。卫嘉悔过不及,臊眉耷眼走到街上,脑子混混沌沌,分不清个东南西北,只顾没头乱走,真正有家不敢回。

谁知陡地哪里钻出个人来,将他一把揪到胡同里,抬眼一瞧,正是那陈大,怒目咧嘴地瞪他,“好啊,我说上你府上去,门上人说你不在家,原来躲到这里来了。你倒会躲,可我有法子找你,你满大街去打听打听,我陈大手底下可有没有收不回的账!”

歪眼一瞧,他身后还围着五六个身强力壮的打手。卫嘉被揿在墙上,脚离地三寸,唬得心惊胆战,忙握他的腕子,“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我何尝躲什么?不过是出来逛逛。”

陈大一把丢下他,抱着臂冷笑不跌,“你就是躲我也不怕,说,什么时候还钱?”

“还什么钱?”卫嘉理理长襟,两眼又焦又疑,“上回不是跟我爹说好了,那些银子三年还清吗?这会儿你又催什么?”

“那是先前的一万!你前几日欠下的一千七百两呢,怎么算?我可没应准了你这一千七也是三年还清。明白告诉你,赵国舅还等着这一千七过年呢,你想拖可拖不得,叫他老人家满府上下怎么开销?”

卫嘉登时一个头两个大,悔得肠子发青,连连拱手央求,“给条生路吧,千万别往我家里去催,这一千七,我年前一定想法子还上,你们若上我家去催,恐怕就只能将我这条命抵给你了!”

“哼,你这条命才值几个钱?”陈大垂了臂,与左右相笑,双目发狠落回身前,“十二月前务必把这银子还上,十二月里赵国舅还等着银子办年货呢。你也别打量可以躲得了我,我时时派人盯着你呢,告诉你,凡欠我陈大银子的,别说京城,就是天涯海角我也能把他找回来。”

那卫嘉心里吓得没主意,对着陈大千恩万谢,辞回家里。先是他父亲遣人来问有没有借到钱,他百般推脱,只说奚桓借了,还得去钱庄兑宝钞,等功夫才去拿。

第二日又是奚桓使小厮上门催债,他仍是千万央求着宽限几日。外头又还有个陈大,日日催逼。焦头烂额之际,卫嘉只恨不得找根绳子悬在梁上,一头挂死,大家清净。

作者有话要说:

天气凉了,小可爱们要注意保暖哦~

67.纱窗恨(三) ? ?

雪覆绿瓦, 螭吻向风,冰雪十月,苍树折冻。眼前年关不过两个月, 各门户皆是喜挂眉稍,笑结唇角, 行色匆匆忙着采办年货。那大门户里, 自然也忙着收租收物,再往各出送礼分派。

独这卫家,所收田租五六百,连年节下都有些吃紧, 何况填顺天府的亏空, 哪里来的心思大操大办?那卫朝良气极了, 将卫嘉叫到跟前来,又骂一遭:

“你说你借了银子来,如何我到今番还没瞧见影子?或是你哄我, 或是你又拿去赌输个干净?!好好好、这个年索性就别过了,阖家找来绳子, 一齐吊死了为上!或者,我把你肚子的里肠子扯出来,先将你个孽障勒死!”

卫嘉忙不迭跪下央求,一把鼻涕一把泪, 只恨不得把头磕落在地上。幸而太太下人们一阵劝,好歹给拦了下拉。

这厢逃出命去,催颓回房, 谁知又有个范纱雾在榻上哭个不住, “如今大嫂嫂与弟妹都明理暗里地挑刺骂我,说是娶了我, 弄得如今家中接应不上。我倒好笑了,我花了你家几个钱?你拿我的嫁妆去赌就罢了,还掏澄出这么大个窟窿,反倒都怨我规劝不好爷们儿,不贤德。你倒肯听劝呀,你这样的,我纵一千一万个贤德,也约束不住,除了吃喝,凡事不会!瞧瞧我周围这些小姐奶奶,姐姐虽嫁了个老不死,到底不缺银子使,表姑妈虽与婆母脾气不合,可表姑夫,却是一等一的人才,就我命苦,嫁了你这样一个酒囊饭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