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听了这话?,脸色总算好看?些,从腰兜掏出手绢,将裹在里面的?果子给掏出,先塞了一个到嘴里,再递给平陵,“吃一个?”
里头?是今日上午碧云在后山捡来的?红果子,平陵没吃过,也不敢吃,挠挠首不好意思道,“碧云姐姐自个儿吃吧,我不饿。”
碧云扔了他一道白眼,陪着他在门?口候着,张望了一眼天色,满脸无所谓。
里面的?沈瑶说是礼佛,不如说是发呆。
她盘腿坐在一不知名的?佛像前,单手托腮望向那眉目慈善的?佛祖,
另一只手不知打哪寻来一木鱼,铿铿锵锵敲着,毫无节奏。
“是不是我平日不给你们烧香拜佛,你们一个个就不认得我?什么?好事都轮不着我?”
她懒懒散散地笑着,眼珠子迷茫而颓丧。
自小被父母嫌弃,扔去庄子上十年,好不容易回了京,决心寻个普普通通的?男人?嫁了,不求富贵只求安稳,偏生又被当朝太?子给看?上。
谢钦一腔好意救她,她为了争一口气,脑门?一热答应了,涉世不深的?小姑娘以为签下一份契书万事大吉,不成想后来又出了那么?多幺蛾子。
这些都罢了。
现在因为孩子,闹了个乌龙。
在谢钦诚恳地希望她把孩子生下来,跟他好好过日子的?时候,她已打算认命了,或许这辈子这么?安定下来,也未尝不好,可惜老天爷给了她一点希望,又将她摁得死死的?。
沈瑶苦笑。
原先还能心安理?得与他做假夫妻,现在的?她如同被架在火上烤,连着呼吸都透着几分?窘迫和尴尬。
大约这辈子就是运气不好。
沈瑶拂了拂眼角的?泪,也罢,她与谢钦本不相合,她帮过谢钦一回,谢钦为了救她又搭上自己的?婚姻,现在没了孩子束缚,他们彼此回到原点,到了该结束的?时候。
一想到要离开谢钦,酸涩一下子倒入心头?,眼泪不争气地冲出来。
心底那一丝遗憾意味着什么?,沈瑶并非不察,只是这一点感情,还不足以束缚她的?脚步。
又或者,她担心自己越陷越深,届时难以抽身,索性趁早离开。
沈瑶吸了吸鼻子,嚣张地将脚前那块木鱼给一脚蹬开,木鱼砸在佛像脚掌发出一声尖锐的?亮响,她拭了拭被泪水沾湿的?鬓发,不可一世地站起身。
谢钦派人?守着她又如何,她还有一张底牌。只消离开了京城,谢钦晓得她心意已决,断不会为难她。
扶着腰,红彤彤的?眼一转,对?上一双懵然的?眸。
沈瑶吓了一跳,猛地后退一步,
“阁下是何人??”面前的?少年大约十岁上下,一身华服,眉眼英气勃勃,
朱毅倒是认出沈瑶,恭恭敬敬朝她施了一礼,“给师母请安,您怎么?独自在这...”朱毅看?着沈瑶身后那踢得东倒西歪的?木鱼,神?色一言难尽。
他方才路过这里,听到里面嘀嘀咕咕,好奇看?了一眼,竟然看?到他恩师的?妻子沈瑶,此前在宫宴上见过沈瑶一回,他对?这位师母的?印象是端庄貌美,可方才....朱毅清了清嗓,
“莫非老师怠慢了您,您不高兴了?”
沈瑶心里想,难道这是踢了佛像一脚,佛祖反手给她一击?
此人?气度不俗,沈瑶心里掂量了几分?,小心再问,“敢问尊驾何人??”
朱毅负手一笑,“我乃圣上七皇子,首辅谢钦是我老师。”
沈瑶表情僵了僵,这运气真是没谁了,她挤出一丝笑容,屈膝行礼,“给殿下请安。”
随后解释道,“我与夫君琴瑟和鸣,好着呢,只是近来遇到一些糟心事,故而心情有些烦闷。”
朱毅立即释然了,“明白,我也常有不顺的?时候,人?之常情,”随后往外瞅了一眼,“今日天公不作美,我正急着下山,既然偶遇师母,便顺道将您送回去,我的?马车坚固,并不颠簸,师母坐我的?车,我骑马便是。”
沈瑶应付地笑了笑,“不必,我今夜宿在这里。”
朱毅踟蹰,“只是您孤身在此....”
沈瑶随意往外一指,“外头?有人?。”
不知为何,朱毅就觉得沈瑶有些不对?劲。
具体哪儿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
直觉告诉他,沈瑶与谢钦出了岔子,否则她能独自来这灵山寺哭哭啼啼?
不走不太?合适,若就这么?走了,回头?出了事,他如何跟谢钦交待?
正踌躇之际,又瞥见一人?从后窗翻了进来,那人?生得清瘦,个子却比他高一截,看?模样?大约十五岁上下,脸上白白净净的?,就是寻常一世家纨绔子弟。
朱毅的?身影为柱子所挡,沈展没瞧见,倒是发现沈瑶后,他激动得眼泪都快迸出来了,
沈展从窗子翻进来,三步当两步奔来沈瑶跟前,
“姐,可算寻找你了,午膳前我在后山捉耗子,无意中瞅见你身边那丫鬟在那里鬼鬼祟祟的?,我跟着她到了山下码头?,听着她在打听船家,莫非姐姐要离开京城?嘿嘿嘿,”沈展将胸脯一拍,
“咱们是嫡亲的?姐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去哪儿,捎上我呗?”
沈瑶:“......”
上午她佯装在大雄宝殿祈福,使碧云去客院安置行李,顺带让她去勘测出山的?路,入京之前她恰恰走过这一段,晓得从后山下去有一条河流通往通州,再从通州沿着运河而下便去了江南。
沈瑶打算去江南看?看?。
看?来碧云出行被沈展撞了个正着,而现在这样?的?话?又被七皇子给听了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