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凡。”终于,唐元开口,“好,我们以后都不说让彼此不高兴的话。”他装傻,她也跟着装傻。
说出这句话时,唐元感到莫名的难过。就像前方是海啸雷鸣,她和易一凡共乘着一叶小舟,谁都知道会人顷船翻,但却又都紧紧抓着桨,拼命又愚蠢地往前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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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梁回到京城时,正值开春。
历经了一个多月的骑旅奔波和两天的长途火车,何梁整个人瘦了一圈,脸也白了,但精神却奇异地好,眼睛晶亮亮的。
“从没见过你这个样子。”习学文说。
“什么样子?”何梁正忙着给宿舍众人分发自己带回的纪念品四把香格里拉藏刀。
“精神了,像个正常人!”正在打游戏的游爽忍不住插话,却马上收到何梁刀子似的目光。
习学文把玩了一会儿藏刀,又悄悄走到何梁身边,低声问:“忘掉她了吗?”
何梁想了一下,自嘲般低声笑道:“没。”
“但是,”他又马上补充,“我能学会和执念共处,好好生活了。”
说完,何梁又提高音量,大声道:“待会谁去图书馆吗?可以一起。”
“不去。”游爽又投入了游戏,一边盯着屏幕一边说,“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图书馆哪个位置好,三楼不错!很多都是研讨间,大厅超安静!”
“那我觉得五楼好,不仅人少安静,还有好多绿植,空气也好。”高卓插话。
习学文也参与了进来,“那我就觉得一楼好,电源很多,不愁找不到插座。”
提到电源,大家思维又被带到了笔记本电脑的续航能力、电池、CPU上。一时间,众说纷纭,话题无数接无数。
下午,宿舍几人聚餐,正喝得尽兴时,何梁忽然“啪啦”一下,重重拍了拍桌子。
“我想到了!”
众人被他吓了一跳,游爽最先反应过来,哭笑不得问:“何哥你发什么疯?”
“还记得今天上午,大家关于图书馆的讨论吗?”何梁站了起来,拿着双筷子,指点江山似手舞足蹈,“当我们谈到一些问题,大家与众不同的文章就开始登场,各类话题五花八门、无所不包。这些文字的作者像一群充满知识和能量的‘野蛮人’,他们在一起提出问题,经历激烈的脑力碰撞后,进而触发更多的新问题。”
“所以呢?”高卓觉得有意思,情不自禁问。
何梁说:“我现在有一个‘共同编辑’的想法,即任何人都可以取一个文章标题,其他有兴趣的人共同来完成剩下的内容。你们觉得如何呢?”
第129章 | 0129 126)、未来
大三开始,对未来的焦虑几乎笼罩在每个学生头上。
智美也不例外,眉头深锁着浓云般的忧郁,连上课,也不时唉声叹气。唐元注意到了,在下课时问她为什么。
“我看不到我的未来,我不知道毕业后要找什么样的工作。尽管当导游可以留在家乡,但工资太低了。”智美回答说。她家来自农村,父母是老实的庄稼人,还有一个正在念高中的弟弟。“我妈说,想让我快点工作来养家,让我赚钱给弟弟娶媳妇、买房子。”
唐元惊得张大了嘴,“你弟弟的房子为什么要你来买?”
智美只浅浅叹气沉默。就在这静默的瞬间,唐元更深一步思考,从读大学到现在,她竟没想过自己要做什么。是从小养尊处优,浸润在蜜罐里太久的缘故吗?她自以为成熟大胆,但比起为生活所迫而早熟的智美,还稚嫩得多。
智美也并不期待能从和唐元谈话的短短几分钟内摸清方向,只是当情绪发泄。她露出羡慕的眼光,“真好,小元你当初来到这里,并不就代表着我们是同一阶层的人。毕业了,大家又该回到原本的地方了。”
唐元想苦笑。每人都有各自的难处,不过不被看到罢了。但看着明显被生活重担压住的智美,她也只能缄默。
“其实也不是非想通不可。小元,你还有一个英俊多金的男朋友呢,跟着他就行了。”智美忧愁的语调中,掺杂着浓浓的羡艳。
唐元听了不舒服,干脆挑起另一个话题问:“那你有想好要做什么吗?”
“倒有一个。”智美从包里掏出一张宣传单,“这是前几天我看到学校国际交流处发的,你看。”智美手指着单子上‘国际汉语教师培训’几个大字,说:“学校有和国外合作办学的孔子学院,最近有项目,在招学生去非洲南美东南亚做中文老师,提供住宿,每个月可以赚八千元呢。待个几年,就有十几万啦!”
十几万,唐元听着,这个数字不过是她银行卡里的零头而已。但的确,对于智美而言,是不错的收入了。
“明天国际办那里刚好要开宣讲会说这个项目,我打算去听听。”智美说。
唐元看宣传单看得入迷,完全被海报上异国情调的插图所吸引,听到智美的声音,猛地抬头,鬼使神差说:“我陪你一起去吧。”
国际中文教师宣讲的内容并不复杂,大体是说选拔的条件,被选上后要培训的内容,任教地的环境等等。其中,老师特别强调了那边条件的恶劣,需征求家长同意,以及任教地是随机分配的,不支持个人选择。
一路讲下来,智美打了退堂鼓,唐元却心动了,在散会后还追着老师聊了许久。智美在门口等了二十多分钟后,看到唐元出来就火急火燎冲上去。
“小元,你不会看上了吧?我都不想冒风险去挣这个钱,更何况你呢?”
“我…只是了解了解。”唐元只能这样回答她。
每天和易一凡依旧是惯例约会。唐元做了冬阴功火锅,邀易一凡来家里吃饭。把虾和花甲爆炒后加柠檬水煮,水开后把锅转移到餐桌上。再配上鱼露青椒蘸料。鲜辣开胃,令人食指大动。
唐元没动筷子,看着易一凡吃饭,突然问:“怎么样呢?”
易一凡剥了一个虾扔到唐元碗里,又不紧不慢回答:“爽口,很喜欢。你做的,我都喜欢。”
唐元早悄悄报名了国际中文教师培训,学了剪纸古典乐民族舞等,就连这道菜,也是上周一位烹饪老师教的。而现在,易一凡对这道菜的肯定,听上去就像是对她这份“执着”的肯定。
唐元思虑着,忧心忡忡,试探性问:“一凡,我做什么事,你都会支持吗?”
易一凡埋头吃菜,连头也不抬,“那么你呢,我做什么你都会支持我吗?”他说得很慢,仿佛早猜透了她的意图。
但谁也不肯戳破。
吃完饭,易一凡承担了洗碗的活,全程都没说话。唐元坐在沙发上,也沉默着。
洗碗完毕,易一凡解下围裙,擦干湿润的手,来到沙发跟前,又打破静默:“维也纳宫廷乐团这周末要在海岛音乐厅演奏,机会难得,我买了两张票,一起去听吧?”
友好又疏离的约会邀请。在说话人的脸上都看不出一丝热恋的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