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临舟笑起来,抬长腿跟了上去,“嗳,来了。”

夜里。

床帐垂落着,隐约映出两个交叠相缠的身影,一个跪坐,一个躺着,烛火昏黄,将那方寸之地笼入其中,透出无法言喻的暧昧。

跪坐的身影单薄瘦削,便是影影绰绰,也足以窥见一截细窄柔韧的腰身,而今正被两只手掌握着,如掌舵柄,在潮湿的海浪中颠簸浮沉。

倏而,那道身影绷紧了,如张满的弓,颤了几息才软绵绵地趴了下去。

帐子里泄出几声失控的喘息和呻吟。

可不过片刻,那被骑在身下的人就似不可忍耐一般,翻身压了上去,掰开一条腿就挺身欺了上去。不可承受似的,一条修长赤裸的手臂紧紧抓住了身上人的肩膀,瘦弱的身影几乎整个儿都被笼入了阴影中。

床榻摇晃,夹杂着让人面红耳赤的肉体交欢声,在这长夜里显得露骨而直白,给这寂静凛冬添了几分春情。

“……热,”段临舟浑身湿透了,身上还贴着一具火热滚烫的身躯,情事的余韵未消尽,手指尖都是酥酥麻麻的。

穆裴轩一手搂着段临舟的腰,齿尖磨着他的后颈,解瘾一般汲取着薄弱的信香,隐约听见了,伸手摸着了他汗涔涔的腰,方松开了段临舟。因着段临舟体弱畏寒,屋内的碳火总是点的足,一场情事下来,莫说穆裴轩,就是段临舟都觉得热。

他披衣下床去熄了一个暖炉,回到床上时,段临舟已经昏昏欲睡了。穆裴轩年轻气盛,又是开荤不久,和段临舟共睡一榻,即便是段临舟不做什么,他自己也会生出满腔绮念。

更不要说段临舟素来爱逗穆裴轩,你来我往之间,也不知怎的,就又滚到了一处。二人动情得快,不过唇舌纠缠一番,下身已经诚实地起了反应。

穆裴轩原本顾忌段临舟身体不好,可不知怎的,段临舟今夜热情得过分,撩拨得穆裴轩脑中一热,等反应过来时,二人衣裳都已经丢开了,赤诚相对。

穆裴轩盯着段临舟看了好一会儿,拿了块帕子擦拭着段临舟的下身,长腿,段临舟闭着眼睛,含糊不清地咕哝着,吐息湿热,拂在脸畔,穆裴轩身躯绷紧,眸色都变得深了。

段临舟病体孱弱,穆裴轩搂着他都怕将他弄折了,自不敢放纵。可他正年少,满腔火热欲念作祟搅得他齿尖发痒,穆裴轩克制地吐出一口气,草草将二人身上都擦拭干净了,才又将段临舟抱入怀中。

穆裴轩摩挲着段临舟胸前的肋骨,掌心覆住心口,胸腔内那颗心脏缓缓跳动着,他漫无边际地想,不等年后了,明日就去给牧柯修书一封送入京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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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17颜

43

清闲的日子过得快,转眼就到了除夕,天阴了几日,这一日,段临舟才醒,就听流光说外头又下雪了。

段临舟虽畏寒,可因着瑞州少雪,倒是颇为喜欢下雪天的。

他被流光裹得严严实实的,才放出了屋子,揣着袖炉慢悠悠地在长廊里转悠。雪是小雪,簌簌地飘落如细盐,衬得安南侯府的亭台楼阁分外诗情画意。穆裴轩向来比段临舟醒得早,今天又是除夕,下午穆氏一族要去祖庙祭祖,自是早早地就忙碌了起来。

整个安南侯府都很忙,段临舟难得做个闲人,他这些年奔奔忙忙,自打中了这毒之后,就困守在了瑞州,鲜少远行。要是早些年,便是除夕,段临舟也未必会留在瑞州城。段老爷子觉得好男儿志在四方,他这儿子虽是个中庸,却有经商天赋,不比天乾差,便也不再拘着他。

直到段老子死的那一年,他是在年二十九去的,段临舟留在了瑞州,他紧紧抓着段临舟的手,眼中俱都是遗憾。

说来二人父子缘薄,段老爷子是个商人,性情凉薄,若非段临舟实在有天赋,段老爷子不会如此看重这个庶子。他知道段临舟看着笑盈盈的,实则心气高,等闲之辈入不了他的眼,更不要说家中这些嫡兄庶弟,段临舟一个也没放在眼里。段老爷子怕他一死,这几个儿子就没了出路,临死那两年,和段临舟看似不远不近的,却彻底放权给了段临舟。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段老爷子死了之后,段临舟心中大骂老狐狸,却还是不可抑制地红了眼睛。

段临舟没有亏待过段家的人,甚至段临誉不甘心身为嫡子,却教他一个庶出踩在了他头上,屡屡生事,段临舟都没有想过要他的命。

直到他在京城毒发。

段临舟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出神地看着廊外的雪松,想,过不了多久,他就要去见那个老东西了。他要是知道自己毁了他的嫡子,还将段家基业拱手让人,不知道该气成什么样子这么一想,段临舟凉凉地笑了一下。

段临舟中毒之初,他觉得既是毒,总有解决之法,苟延残喘了三年,这三年生生碾碎了他对生的所有希望。

段临舟早已经准备好了赴死。

他又想起了穆裴轩,心中陡然生出几分不舍和遗憾,消失许久的不甘竟一下子又苏醒了一般。段临舟心中竟生出了几分迷茫,他嫁给穆裴轩是不是错了?

“怎么在这儿站着?”一记声音陡然传来,段临舟抬头看去,却见穆裴轩站在几步开外,蹙眉看着他。

段临舟回过神,掌心贴着袖炉,扬扬下巴,说:“赏雪呢。”

穆裴轩道:“雪又甚可赏的,”口中说着,却伸手拿手背贴了贴段临舟的脸颊,段临舟慢慢眨了眨眼睛,看着穆裴轩,穆裴轩猛地收回了手,说,“不懂事的孩子和那些附庸风雅的文人才贪看雪景,段临舟,你还小吗?”

段临舟哼笑一声,说:“是啊,人家还小呢,”他语调上扬,低了声音说,“郡王哥哥。”

穆裴轩:“……”

他不自在地蜷了蜷掌心,道:“瞎叫什么。”

段临舟笑了声,说:“郡王忙完了?”

穆裴轩道:“嗯,别的事情有大哥。”

段临舟点点头,又看向外头的雪,说:“这雪下了大半日了吧,”他叹了口气,说,“去岁水灾就伤了根基,如今年里铺子的米价不断上涨,这雪下一两日便也罢了,要是再下下去,百姓约莫最次等的糙米都要买不起了。”

穆裴轩面色也微微凝重了几分,沉声道:“指挥使大人也有此担忧,听闻丰州已经发生了雪灾,灾情严重,丰州知州救灾无方,冻死了许多百姓。”

段临舟抽了口气,他行商时曾经去过丰州,丰州位于瑞州西北,中间还隔着一个万州。一旦丰州受灾,流民未必不会逃难至瑞州。

段临舟拧了拧眉,说:“当早做应灾准备才是。”

穆裴轩道:“昨夜我大哥和知州,指挥使大人商谈了一夜,初定了章程,不必过于担忧。”

这雪直到天色擦黑也不见停,瑞州除夕年味重,即便下着雪,也丝毫没有影响瑞州的百姓对过年的热情。

安南侯府内难得热闹,穆裴轩和穆裴之兄弟都聚在一起,座上还多了许多穆氏族人,都是一并来守岁的。

这也是穆裴轩成亲后过的第一个年,穆氏族人见过或没有见过段临舟的,都有意无意地打量着这位名震岭南的段老板。段临舟只作没有发觉那些打量的目光,笑吟吟地站在穆裴轩身旁,身姿挺拔,气度卓然,要不是眉宇间的病气和笼罩在厚氅下过于纤瘦的身体,丝毫看不出是一个半只脚已经踏进鬼门关的人。

穆裴之和穆裴轩兄弟身份高,辈分也高,自也没有人敢在他们面前造次。守岁时,他们坐在主桌上和族人闲谈,年纪小的,纷纷披着锦裘钻入了后花园中去放烟花。烟花备得足,一经点燃,刷地蹿上天际炸开缤纷多彩的火焰。

火树银花,好不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