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令狐九如此信誓旦旦地表示出对曹丕的敌意,蔡吉无奈之下只得转换了口吻向其开导道,“啊,说起来这已经不是本府第一次被强送人了。阿九,汝说是吧?”
令狐九见蔡吉提起了自己当初表哥塞给蔡吉当小妾的事,小脸不禁刷地一下红了。不过她嘴里依旧不依不饶道,“阿九是女子,主公也是女子,在一起又不会出什么事。可那曹家小子可是男子,男女有别,万一他想占主公便宜怎么办?”
“那阿九有没有想过,对方或许也不满意这次的婚事。正如汝当初不想‘嫁’给本府一样。”蔡吉循序善诱地着向令狐九反问道。虽说曹丕在历史上是出了名地喜好大龄女子。像是一直被后世津津乐道的甄氏就比曹丕大了五、六岁。而曹丕称帝后所册封的皇后郭女王同样也要比他大上三、四岁。但这会儿的蔡吉还是不能肯定尚且年幼的曹丕是否有足够的觉悟来接受这场身份悬殊的婚姻。
“那好只要姓曹的小子乖乖待在他的院子,阿九就不为难他。可他若斗胆靠近主公的闺房,那就别怪阿九不客气”令狐九侧头想了想之后终于退了一步。但她跟着又向蔡吉追问道,“依主公所言,日后主公会同那曹家小子分开吗?”
“此事还得看日后局势如何发展?本府与曹司空之间的关系如何?世家名门子弟的婚姻本就由不得自己做主。”蔡吉幽然作答道。
许是受到了蔡吉的感染,一向直爽的令狐九这会儿也难得叹了一口气道,“早先吾一直以为住在大房子里有钱有势的人一定过着神仙般的日子。依主公所言,原来他们是不能随便同心上人在一起的。那这些有钱有势的人未必就过得比寻常百姓快活啊。”
“有得必有失嘛。”蔡吉自嘲地笑了笑道。因为她现在这种“不得已”的婚姻,可是她自己找的,而不是别人硬逼的。
然而就在蔡吉开导令狐九之时,原先看似已接受联姻事实的铃兰却自顾自地低头呢喃道,“主公为了国家大事答应与曹家子弟成婚,却不知远在辽东的庞郎君得知此事后会作何感想。”
第五十四节 凤雏心事
第五十四节 凤雏心事
十二月的辽东正值万里雪飘的季节,但在拥有烈酒与女人的锦西,夜晚却绝不会仅属于夹雪的烈风。每到入夜时分城内的酒肆便会将大堂内的炉火烧得旺旺的,并在上面煮上一锅热气腾腾的肉汤。来自内陆与海洋的各色人等不分彼此,推杯换盏着用酒水与佳肴温暖自己的脾胃。若是还嫌不够热乎,也可以用一小袋谷子或一壶烈酒邀上一妙龄女郎上楼共赴*宵。甚至借着酒劲直接将往来的侍酒女郎压倒在桌上也没关系,只要事后莫忘付钱就行。不过在锦西酒肆中工作的女子多是蛮女。这些来自深山的女子虽比汉女热情火辣,可一言不和引来其族人的围攻那也是常有的事。
然而就在人们用纵情声色来抵御苦寒之时,锦西深夜的寒风中却飘来了一阵若隐若现的笛声。后世一些人总以为笛子是从西域传来的外来乐器。可事实上,早在远古时黄帝就曾使伶伦伐竹于昆豀、斩而作笛,吹作凤鸣。后来张骞从西域带回的是横笛,亦称“横吹”。正如东汉人许慎在《说文解字》中记载的,“笛,七孔,竹筩也。”笛子在秦汉时期历来都是欢快的代表,无论是祭神还是宴请都少不了它的身影。可今夜在锦西上空飘悬的这笛声却是如泣如诉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哀怨之情。而笛声的源头正是锦西府衙内的一处僻静小院。
一盏枯灯,一锅烈酒,庞统坐在房中,忘情地吹奏着手中的竹笛。在他腿边的案牍上摆放着刚从东莱传来的婚讯。事实上,早前庞统也曾从往来的商贾嘴里听到过曹蔡即将联姻的消息。可那时的庞统一直固执地认为这只是些以讹传讹的流言不足为信。直到林飞的鸽子从东莱带来蔡吉即将与曹操次子成婚的确切信息,庞统才不得不接受了这一令他瞠目结舌的事实。
“奏笛赏雪,士元真是好兴致。”不知何时迈入小院的林飞打断了庞统的笛声。却见他披着狐裘戴着风帽,一进屋子便自顾自地摘下外套和帽子凑到庞统的身旁烤起火来。
可庞统显然并不欢迎林飞这么突然跑来打扰他的静思。却见庞统当即搁在下手中的竹笛,冲着自来熟的林飞侧目道,“林郎君深夜来此有何贵干?”
“都那么多时日了,士元怎么还一口一个林郎君地叫,多生疏啊。明明前些日子试炮之时,还很熟络的样子。”林飞边烤着火边向庞统套近乎道。
“公是公,私是私,怎可一概而论。”庞统不客气地回敬道。经过一年的接触,庞统已然知晓眼前这男子是个演技高超得连他本人都被骗过的人。也就是说,无论装可怜也好,装潇洒也罢,那都是林飞先让自己信以为真之后的本色表演。对付这样的人物,即不能将他的话当真,也不能完全无视,一切都得从利益本身去分析。只不过这会儿的庞统心情本就不爽,自然也就懒得同林飞多费心思。
不过林飞似乎并不打算放过庞统,只见他随手抄起了案牍上的纸条,明知故问道,“士元也已知晓主公即将大婚的消息?”
庞统一把抢过纸条,孩子气地不耐烦道,“是又怎样?”
但谁知林飞根本不理会庞统的责问,依旧自言自语道,“烧酒、竹笛……士元莫不是在借酒消愁?”
被一语道破心事的庞统顿时涨红着脸,霍然起身下起了逐客令,“林郎君若是无公事相商,恕统今日身体不适,不便奉陪。”
“士元莫要心急。吾确实有要事同汝相商。”林飞拍了拍炕席示意庞统坐下道,“不过在商量正事之前,吾先得证实一下士元现下是否适合商讨要事。”
“吾现下一切皆正常得很,何来适合不适合只说”庞统撇了林飞一眼驳斥道。
“汝没醉?”
“没醉”
“没在气头上?”
“没气”
“没因主公即将另嫁他人而心情沮丧?”林飞突然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盯着庞统问道。
这一次庞统并没有搭话,而是微微张了张嘴之后,一屁股坐在火炕上,自顾自地倒了一杯酒一仰而尽道,“主公为何要答应与曹氏联姻?曹操的次子不过是个黄口孺子,如何能做主公的良人。”
“这还不简单。主公与曹操联姻乃是为了联手对付袁绍。至于联姻的对象是老,是少,是丑,是俊也就无关紧要了。”林飞摆了摆手不以为然地说道。
庞统眼见林飞如此轻描淡写地谈论蔡吉的婚事,不禁一把揪起他的衣襟吼道,“混帐汝是说主公在拿自个儿的婚姻大事做筹码吗”
“难道不是吗?”林飞承接着庞统的怒火,毫不畏惧地反问道,“士元,汝身为谋士理应比吾更清楚连横合纵之道。可而今汝却丝毫看不出主公答应曹蔡联姻背后的目的。汝还说没因主公的婚事而冲昏头脑?”
林飞的一席责问,让原本正在气头上的庞统打了个哆嗦。确实,仅站在谋士的角度上来讲,以一场名不副实的婚姻换来一段较为扎实的联盟并无任何的不妥。然而对于庞统来说,蔡吉不仅于他有知遇之恩,同时也是第一个没有对他以貌取人的女子。特别是蔡吉对他才华的尊重与信任,令年轻的庞统在受宠若惊之余,亦将蔡吉视作了他的知己。不过出于对自己外貌的自卑,庞统一直都将自己的这份情愫深深掩埋在心底。生怕一旦这种“非分之想”表露出来,会让蔡吉瞧去不起他,甚至从此厌恶于他。庞统甚至有考虑过,如果有朝一日蔡吉找到一个才貌双全的男子,他会在旁默默地给予其祝福。可谁曾想,自己视若神女的主公竟会为了联姻,同一个十二岁的孺子成婚。这对一心暗恋蔡吉的庞统来说简直就像是晴空霹雳,让他如何能静下心来去仔细推敲曹蔡联姻的得失。
林飞见先前还气势汹汹的庞统骤然颓废地瘫坐在了一旁,不禁长叹了一声,摇了摇头道,“看来吾今晚确实不能同汝商讨要事。士元,吾劝汝还是好好想想,汝投靠主公究竟是为了什么?莫要因一时意气用事,而害人害己。”
言罢林飞拾起了自己的外套和风帽,起身就要离开屋子。却不想,刚才还一声不吭的庞统突然张口问道,“那正杰为何要投靠主公?”
“为了实现吾的抱负。”林飞毫不避讳地作答道。
“汝认为主公能实现汝的抱负?”庞统追问道。
“是。在吾看来这世上唯一能让吾施展抱负的诸侯只有蔡使君。”林飞仰头望着空中一轮透亮的明月兀自感慨道。
“那汝的抱负是什么?”庞统又问道。
“此乃,恕飞不能言明。”林飞回过头朝庞统报以了一个狡黠的微笑。
“真是个爱故弄玄虚的男人。”庞统冷哼了一声后,旋即抬头向林飞正色道,“罢了,汝有何要事快说吧莫要再故弄玄虚。”
“士元清醒乎?”林飞挑衅地问道。
“吾现在清醒得很。”庞统说罢朝林飞报以了一个招牌似的自信笑容,“统也有属于自己的抱负。”
“善这才像是庞士元嘛。”林飞悠然一笑,转身又坐回了原地,并顺手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只皮筒递给庞统道,“此乃蹋顿派人送来的急信。公孙度似乎有意对锦西出手。”
庞统接过皮筒并没有急着打开,而是沉声向林飞警告道,“林郎君,吾丑话说在前头。汝有何抱负吾管不着。但若是汝为了实现汝之抱负,而算计主公的话。休怪统对汝不客气”
林飞没想到庞统会突然来这么一出狠话。惊愕之余,林飞只得苦笑着答应道,“某会谨记于心。”
庞统并没有就林飞的表态做任何的点品,只见他顺手打开皮筒取出其中的信件。在快速阅览了一番上面的内容之后,庞统当即皱眉断言道,“公孙度应该已经出兵矣”
“什么已经出兵?可蹋顿在信中只说公孙度正在集结兵力。”林飞诧异地向庞统问道。因为倘若庞统所言属实的话,那将意味着锦西即将迎来一场甚至数场恶战。
“蹋顿乃是辽东的地头蛇,对辽东的情况向来了如指掌。前番夫余人结队劫掠锦西周边的商队,世人皆知是公孙度在背后搞鬼。可蹋顿却只是半推半就着向吾等暗示了一下夫余王与公孙度之间的翁婿关系,并未言明。然则如今蹋顿却如此急切地连夜差人来此通风报信,足见公孙度已经点齐兵马下定决心要对锦西不利。蹋顿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才会向吾等透露风声。”庞统面沉如水地分析道。
林飞听完庞统的一席分析,也觉得确实有道理。可这样一来锦西的情况便已岌岌可危。想到这里,林飞不禁皱起了眉头喃喃自语道,“如此说来,吾等得尽快动员全城百姓坚壁清野,加固城池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