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儿媳也明白,程武那饭量一个顶三,白米饭吃起来他们心疼的要死。其实可以晚饭先凑合着洋芋饭吃清汤寡水的。等那一家打秋风的三口走后,他们自己再加餐。只但是公爹又爱面子又疼小姑子,每次都是叫好好招待。
果然到了饭点,程武不紧不慢地来了。
郑家一家三子各开枝散叶,大房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二房一个哥儿一个儿子,三房两个哥儿一个儿子,一家人大大小小一共十六口人。
此时堂屋里大人一桌,小孩儿一桌,桌上刚摆好红烧猪肉,院子里就传来程武一声怒吼。结结实实的毫无意义的宣泄怒吼。
郑里正头皮一紧,他娘的,吃还闭不了你的嘴是吧!
要办喜事那家就在他家后面,他可不想家里丑事成为人家笑料谈资。
郑里正面带微笑,和蔼道,“来的正巧,有什么事情吃晚饭后再说。”
刚牛嚎完的程武想也是,可不得一口气吃饱才有力气打架……必要的话。
程武进堂屋后,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大人那一桌没位置了,小孩儿那一桌多了个位置。
程武坐下,旁边大人那桌松了口气,这边小孩一桌如临大敌。
随着里正一声开饭,七八双筷子如离弦之箭,纷纷朝那一盘梅菜扣肉夹去。程武丝毫不要脸,一筷子夹了四块,他两快,石墩两块。梅菜扣肉一共就八块,这下还有几个孩子没有。
郑耀祖气的瞪程武,但又要随即去夹红烧肉。但他回头一看,石墩在别人都夹梅菜扣肉的时候,得他爹指点,声东击西早早就盯上了红烧肉。端着碗硬生生赶了半碗过去。
一桌孩子见状就要哇哇哭,程武笑笑嘻道,“我们穷疯了,就是你们说打秋风来的。你们下次要是还说,我们吃的更狠。”
孩子们听了瑟瑟发抖,一旁大人一桌本来就心有余悸,此时都顾不得吃相了,能往碗里夹多少就夹多少。
等程武端着碗从孩子那一桌过来时,桌上荤菜都光盘了,就连里正碗里都高高垒起梅菜扣肉和红烧肉。
那吃的都是狼吞虎咽,生怕背后有人抢似的,不吃到嘴里不敢掉以轻心。
程武砸吧了下嘴巴,有些遗憾的回小孩那桌了。
吃饱喝足后,一大家子都没旁的心思了。女眷一个个收拾桌子,男人就翘着腿在那儿和程武侃大山,吹嘘今年谷子多好,十里八村就他家长得最好。好像男人之间的闲聊完全不受女人的影响。
程武懒得听,刚准备开口说来意,里正忙打断他这嚎起来像水牛的声音。把幺女一家子都叫到了书房。石墩见没叫他松了口气,刚准备溜走,就被程武拎着后衣领拽进去了。
石墩警铃大作,吓得面如土色。
石墩最怕程武,此时程武叫他把为什么倒洋芋,又为什么把布袋给章家一五一十说出来。
石墩头皮一紧,一下子木木地全说了。但是郑秋菊不相信,觉得是程武丧心病狂让六岁的儿子背锅。甚至觉得儿子是她养的多,程武对石墩没什么感情。
“你说摘夏枯草给章家,就是和章家那外甥商量好的,最后一起打章小水?”程武不可置信道。他以为儿子虽然和小哥儿不玩,但他基本都在对石墩说要照顾章小水,怎么还打起来了。
郑秋菊则是觉得章家好歹毒的心思,自己喝药不去摘反而骗她儿子去摘。
程武揪着石墩右胳膊问为什么和章小水打架,郑秋菊拽着石墩问他为什么傻兮兮的被章家骗。
书房闹哄哄。
好像大马蜂。
里正觉得脑袋越来越大了。
他道,“都闭嘴!所以现在就是孩子自己倒的洋芋,和章家没关系。”
程武也抓住了重点,把怯弱如鸡崽的石墩送出房门,重重一脚踢了门,那声音震动的里正眉眼一跳,心头肉疼。
程武对里正道,“你女儿当着村里人的面说我和章家夫郎牵扯不清,当面造谣人家,她这巴掌活该受着。”
里正脑袋嗡嗡的,打断了程武那嘴巴接下来要说的话。
郑秋菊看不管他爹一味地忍让,不知道他爹怕这程武这怂货干什么。急急道,“爹,程武那胳膊往章家拐,本就不干净,还怕我说什么不成!爹你是里正你怕他做什么!”
里正这会儿真想给女儿一巴掌,怕程武不成?他怕过谁?还不是程武手上有你不守妇德,给他戴绿帽子的证据。要是那书信传出去,他这里正的脸都要丢光了。当初就不该教女儿识文断字,那叫一个悔啊。
程武这个人邪门的很,说他没脑子大老粗一个,他又懂得“欲其亡必先欲其狂”的道理。女儿如今一步步变成这样,都是程武纵容故意引导的!而且,每次看似程武吃亏,但实际好处都被程武捞了。
郑里正这辈子和形形色色的人打过交道,他做事准则一向是能捞则捞,但相信过犹不及物极必反。春风吹又生的前提是,不能把人家根儿都挖断了。
他治下的村民老实地在自己一亩三分地上打转,按时缴纳赋税,年年县里里正考核,十四个里正他都是前几名。在五六年前,他自信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情,但自从遇到这对夫妻后,他的脑子时不时嗡嗡的疼。
里子面子早都没了。
郑里正深深看了两人一眼道,“你们和离吧。”
两人齐齐朝郑里正看去,郑里正好像一下子苍老许多,他道,“算我求你们了。”
不知为何,郑秋菊内心涌起一股莫名的报复爽意。她才不会和离,成婚和离哪能全都听父母安排。
程武道,“和离可以,不过我还要当村长。”
郑秋菊一口就否决了。
“我不和离。”
两人都被轰走了。
等书房静下来后,郑里正回顾了自己一生,总觉得怒火中烧,他一贯奉行的准则好像要被郑秋菊打破了。郑里正慢慢卷了旱烟,吐出一口烟雾,神色有些冰冷。
郑秋菊丝毫不知道他爹所想,回去路上程武还拽着她要去章家道歉,郑秋菊说他是痴心妄想。
她里正的爹没找人家麻烦就不错了,说到这个,郑秋菊心里还是有气。
明明他爹是里正却不给她出气。还说李瑜的原户籍,以及父亲确实是邸报上可查的举人。虽然现在逃难天各一方不知音讯,但要是一个举人老爷哪天补缺做官了,对付一个里正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郑秋菊听他爹承认李瑜真是举人之子,那她这一巴掌受的气倒是没那么大了。举人之子又怎么样,还不是药都吃不起,还要骗小孩子摘草药搞土方子瞎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