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那些妇孺的诅咒发作一般,他们看到了最可怕的鬼怪心魔。

噗通一声,刚刚还激烈骂战分物资的男人们纷纷下跪,朝祠堂那边磕头。

一个个泪流满面。

“不详啊!这是血光之灾的预兆啊,老祖宗不保佑我们了!”

“冤孽啊,老祖宗发怒了,说明后辈出现了不孝子孙啊!”

“天啦,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被火烧了,这是从我太祖爷那辈一砖一瓦积攒下来的啊。”

李村长也怒目充血,但见一群人跪地捶手,气得命令道:“快,快救火!”

有村民蹭得起身,抬手指着李村长愤怒道,“救火救什么火!这是老祖宗降下的惩罚!就是你这个当村长的德行有亏,无恶不作!老祖宗降下大火,就是要烧了污垢!”

“对啊,不然怎么两百多年头一次起火!”

趾高气扬的李村长突然被众人包围,一张张熟悉的脸此时却变得格外陌生,他们盯着他,那一道道眼神如淬毒的刀,好像他是放火烧了宗祠一样的大罪恶人。

李村长后背胆寒起来了。

他脚步踉跄忍不住后退,李水生见状,吓得魂飞魄散,飞快跑着躲起来了。

村民捏着拳头怨恨地看着李村长,“都是你!要不是你哄骗威胁我们,把自家婆娘闺女媳妇儿来你这做暗娼,生下了也不知道是谁的野种,老祖宗怎么会发怒,降下神罚!”

要是一人这样骂他,李村长保管气势压回去骂得人狗血淋头,这不是他们自己也心动拿到好处了吗?现在好像说的他逼迫一样!

可一群汉子围着他,里面有堂兄弟、族兄弟、有后背有叔公们,平时对他尊敬有加,此时都变成刽子手似的要吃了他。

李村长冷汗淋淋,拱手道,“当务之急是救火啊,你们几家都挨着祠堂,不然要烧了你们家啊!”

这话一下子点醒了惊惧着魔的村民,纷纷软着腿脚,连滚带爬奔向祠堂。

一群人呼啦啦跑远,酒肆顿时安静下来。

唯独李狗娃犹豫不决纠结不定,然而身后怎么叫都不开的门开了。

李狗娃闻到了一阵酒味和火烧的灰烬味道。

他心里隐隐浮上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他慢慢扭头看去,就见章小水拍了拍手掌,那酒意正是从他手上传来的。

章小水像是怕吓到他似的,笑得温和,“抱歉,我们要烧这个屋子了,你有东西赶紧取。”

李狗娃怔怔,不懂他为什么要告诉自己,但随即呐呐道,“我,我很快!”

他跑了两步,就见其他镖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骡马牵在院子了,套上车轭,拼成了马车,赶着车走了。

一个个面色肃杀,整齐有素,像是月色下的盗匪一般,令人不禁恶寒。

自打去年商队经过他们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村子,李狗娃就收拾好行礼,做好跟着商队逃跑的准备。

但没一个商队让他有安心的感觉,直到在大树上,看到了像神仙一般的章小水。

李狗娃没一会儿跑出来了,一个包袱,手里还牵着林小妹。他来不及给林小妹交代什么叮嘱什么,担心林小妹天真不谙世事的性子会诸多疑问,会不想走,想留在这个“家”。

但是林小妹只定定望着章小水,试探地抓住他的袖口,眼神祈求一般的瑟瑟发抖,语气却坚定道,“请你带我去府城。”

李狗娃惊讶小妹神情的坚韧和绝望,于是也咬牙下跪去章小水,但章小水拉住了他。

李狗娃心里激动的血液霎时冰凉。

他不能留在这里,他会死!

可是人家怎么可能再带他了。

“上车吧,有话后面说。你们的情况我们大致知道。”章小水道。

章小水不轻不重的语气,却如久旱甘霖,一种新生的悸动和莫大的感激让李狗娃喜极而泣。

立马抱着同样泪光闪烁的林小妹上了骡车。

“我认路,路况我熟悉。我给你们指路!”李狗娃狠狠擦了下眼泪立马道。

虎仔和石墩也上车,看着留下来断后的两人,石墩道,“你们小心点。”

虎仔知道章峥的手段,只为藏在屋里的李水生点蜡烛。

要不是他们要带着货先走,虎仔和石墩也想留下来狠狠教训李水生一顿。真恶心下三滥的玩意儿。

章小水知道章峥的秉性,他没留在李家院子,而是跑出去守着去祠堂那边的路,防止村里人去而复返。

他一跃躲上进一颗樟木树里,又往上爬了几个枝丫,恰好把祠堂救火的嘈杂场景尽收眼底。

“老祖宗降下了血咒!你们快看看,这木板渗透出了血迹!”

一个辈分高的族叔颤颤巍巍走近,一看吓得几乎晕厥。

他抖着嘴皮子念着,“拐卖虐待妇孺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噗通一声,老人匍匐跪地,“老祖宗息怒啊!”

场面更乱了,一些人救火泼水,一些人神色癫狂跪地磕头,哭诉着自己是没办法,一切都是为了子孙大计。

章小水哼了声,不过是朱砂和茜草勾兑出的血红色黏糊。

他扭头看身后,李家院子已经燃烧起来了,一点火星子遇酒蹦跶飞了,火苗若隐若现逐渐冒出深红的火舌。

章小水见差不多了,跳下树跑去李家院子,章峥已经在院子门口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