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小水好奇是谁啊，抬头瞧去，是她啊。那个之前想找他定酸豆角小料的李婶子。

章小水默默听着，觉得她说的话不好听，但有句话是没错的，要是孤寡老人确实很惨。

大黄村就有例子，就是那老铁匠，村里的孩子都欺负他，趁着老铁匠围着锅炉打铁离不开人，给他家房前屋后拉屎拉尿的。

那老铁匠能打得动铁，自然不怕孩子，只是心寒村子里的大人放纵孩子这样欺负他。

这些孩子的父辈以前可都是管他喊爷爷的，就是小孩子的爷爷辈那也在他面前恭恭敬敬的，但人一老，家里只他一个，人都变了，不拘束孩子欺负他一个长辈。

这都还是一个村子有宗亲关系的，苏紫姐一个人在城里举目无亲的，老了后确实存在问题。

更别提，苏紫姐那大哥还是个蚂蟥，恨不得从苏紫姐身上扒块肉来吃。

“苏紫，你瞧我家四娘，那和你一般的年纪，最开始你们还玩的好，但现在你忙活生意，也没功夫找她闲聊了。她每天啊，就是逛街看首饰，无聊了就拿起帕子刺那么几针，男人从铺子关门回来，看见四娘干活，还心疼她累着手指头了。”

“你看看你一天辛辛苦苦才赚几个钱，你生的不比四娘差，就是脑子轴，自己再能挣钱，哪有嫁的好啊。就像四娘，吃香喝辣什么都不用做，一天不比你在油灶前烟熏火燎的好。这女人啊，干的好不如嫁的好，说个不好听的，你辛辛苦苦赚一个月，还不及我女婿给四娘的零嘴钱。”

“诶，这些话本该家中长辈给你说的，但是……我就是瞧你这样执迷不悟，担心你今后啊。”

章小水乍听，还真是李婶说的。这就是为什么村里的哥儿姑娘都想嫁个好人家，奔着城里人寻。婚嫁决定后半辈子吃吃糠咽菜还是吃香喝辣。

就像苏紫姐姐这样辛苦赚钱，可能还真不如人家一天的零嘴。

就是李婶子那话不中听，反正谁要这样说他，他忍不住的，关心就关心，干嘛用评头论足的优越姿态表现出来。反正他双亲没用这样的语气和态度对他这样，他要是让别人这样对他，他阿爹估计要气到。

但是苏紫已经听多了，笑笑就过去了。

那李婶子见苏紫又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笑盈盈的，没趣，自己叹气挎着篮子走了。

章小水道，“苏紫姐，她太过份了，好没分寸。我讨厌她。”

苏紫笑笑道，“这种人不过是走个过场的，不见得真是为我好，她说她的，我做我的，没实际的损失，没必要撕破脸。我和她也就是食客关系，除这个话头外，她是找不到别的话了，她爱说就说吧。反正敷衍过去就行了。”

章小水哦了声，“不会心里不舒服膈应吗？”

苏紫想了下，“不会，我忙着挣钱，就是这盆碗碟我都要洗上小半个时辰，哪有时间想别的。”

章小水道，“我肯定会让她感受到我感受的滋味，我不舒服她也别舒服。”

苏紫道，“那是你精力旺盛，我不行。”

章小水想了下，“苏紫姐的方式是最好的。”

“无视就是最好的方式，我要是以牙还牙，可不得消耗我的精力呀。不过好在我现在壮的像头大牛，精力很多。但我会思考的，把精力用在让我高兴的地方。哦，我要是还牙，我也很高兴的，让他们知道我可不是娇滴滴的小水，我是脾气不好的洪水。”

苏紫瞧他自言自语又天真烂漫的样子，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对，你怎么舒服怎么来。”

章小水嘿嘿笑，然后不解道，“我觉得李婶子说的还是有几分道理的，伸手要钱也很爽，不用做事就能被钱砸晕了头，不用为柴米油盐奔波，然后拿钱干自己喜欢的事情，那日子想想就很美。”

苏紫道，“世上哪有两全其美，既要钱又要自由，难。就说四娘，出门都不自由，还得给婆婆请示，男人一个不高兴还得笑脸伺候，生不出儿子，被逼着喝了多少难闻的汤药，什么蜘蛛尿毒物都喝。”

章小水惊了。

还、还这样的？

果然婆婆就不是个好东西。

苏紫道，“男人也不是个好东西。”苏紫说完，怕影响章小水，忙描补道，“其实不都是坏的。就是真心不过一瞬，男人拍拍屁股就好了，女人困于后宅一辈子就完了。要是出来做事情，各种妇德孝道压头上，明明有本事挣钱，但男人不准做，会不高兴。”

“都是养家，咋就会不高兴？”

“会觉得女人出门挣钱扫了他面子。”

章小水又惊了。

外面的男人竟然这样？

他阿爹刺绣，他爹心疼眼睛累，但是每次阿爹赚钱，他爹可高兴了，比他自己挣钱还高兴。

章小水不死心道，“苏紫姐这么些年就没遇到一个适合的？支持你挣钱摆摊的？”

苏紫道，“十个里面有两个，但那两个都是家里揭不开锅，表面上说辛苦我，背地里他被别人戳脊梁，日子久了肯定生怨气。我就不接触相看了。”

“我们山狗村的男人就不这样。”

章小水暗戳戳道。

“程武叔肯定支持的。”

苏紫笑，山狗村的人都是经过逃荒的，为了填饱肚子，那偏见就没那么深。程武这个人，她一开始虽然害怕以为是地痞流氓，但后面也是有好感的，但是接触后发现，程武也不适合她。

苏紫道，“你今天是来给你程武叔当说客的？”派谁来不好，偏偏派一个未开窍的孩子来。

但就是对着这个未开窍的孩子，苏紫却更加能推心置腹的说，这里面少不得对章小水当弟弟一样教导了。

苏紫道，“你程武叔叔或许一开始真对我有那么点意思，但是我拒绝他后，他便成了执念。我并没感觉到他对我多中意，最开始那点喜欢，就和你逛街买东西一样，看到一个碗的花纹不同，便想买了回家用，可是你一时又没有那么多钱，便想使劲儿攒钱买到手。到手的时候会高兴开心，会有一时新鲜，但时间久了，铺子里出来新的好看的碗碟了，他又会买其他的回来。”

章小水听得懵懂。

人怎么能和物件相比拟。

喜欢人就是喜欢人，不会说像是买了喜欢的碟子拿回家放着不管了。就像他爹和阿爹一样，还有周伯伯、老虎叔叔一样，会一起赚钱养家，早上一起吃饭，晚上一起吃饭，吃完饭后在院子里坐会儿，看孩子打闹，大人们就说说话。说的也是家长里短或者今天干的农活，或者商量明天安排。

这样的日子不富贵，但是也踏实舒心，一家人和和美美心在一块。

苏紫也明白章小水不是很懂，因为这孩子很少接触“普遍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