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瑜只是笑着拒绝章小水。

“那就更不能去了,打招呼耽误大家做工。”

“不会啦,他们人都很好,没我们想的那么可怕。”

章小水道。

李瑜想了下,决定对不起孩子的童真了,他道,“那水宝知道以前大家怎么不像这样呢,见面都像是陌生人一般戒备。”

章小水非常快道,“因为大家还不熟啊。”

李瑜笑,“熟人也不一定会打招呼啊,熟人还有仇呢。”就像许桂香和孙傲梅。

他不待章小水疑惑,李瑜就道,“因为现在村子里的人有共同事情要做,这修水渠就是大家共同的利益,以前大家关起门过日子没共同利益交际,所以冷淡也无关紧要。但是现在大家是有共同利益的,无形中会热络一些。”

“一个村子热闹,不是大家有多好,而是给到的利益甜头有多大,互惠互利牵扯的有多深。”

章小水抓了下脑袋,仰头望着李瑜,清凌凌的眼底满是困惑。

章峥也疑惑道,“那和其他家关系也是因为利益牵扯吗?要是他们几家没给我们好处了,咱们就不来往了吗?”

李瑜道,“自然不是,利益与真心这两样是关系长久维持的必要条件。”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所以,真心才觉得可贵。”

章小水不懂,他咬着唇角绞尽脑汁想也没懂,但他又不甘落后,忍不住偷偷瞧章峥一眼,哦豁,章峥也拧眉抿嘴呢。

俩孩子视线越过李瑜碰在了一起,彼此都松了口气,大有他们都是一样的聪明,还没分出个高下的庆幸。

李瑜看见孩子们较劲儿的神色笑道,“行了,你们出去玩吧,这些道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行了,懂这些大道理的人日子也不见得好过。”

两孩子齐声疑惑,“为啥?”

李瑜懒得说了,把两孩子都轰走,叫他们给章有银送水去。

一个多月后,村子里满地枯黄,枝头光秃秃一片,秋风萧瑟卷起枯叶满天飞。这样的天气,山狗村很是热闹。

他们欢喜的声音连河隔壁的小井村和隔壁的大黄村都能听见。

“这山狗村事情还没办成就开始闹哄哄的,我看这事哪有这么顺利。”

“就是,水车啊,咱们这十里八村没见哪个村有的。山狗村能搭的起来?”

“肯定搭不起来,雷声大雨点小,咋呼呼的瞎闹。”

“对咯,以前那大梨村不也闹过一阵子?后来搞半路没搞了,就是有人半夜偷水车木料烧火,或者嫌弃水车建在屋边吵,偷偷把水车拆了。”

“对对对,那大梨村都是熟人宗族都搞不定,那山狗村全都是小偷,哪可能成事。”

山狗村的人听不见旁人说什么,要是说也觉得是别的村子眼红了。这会儿,河边上游水流湍急的地方,围观了好些村民。

今天是组建水车的日子。

水车的零部件用牛车拖到大黄村村口,再由山狗村村民出力背到河边。

老木匠年过半百,见证了本朝由盛转衰,膝下两个儿子也是木匠,但都被强征入伍成了匠籍。

家里六个孩子,两个儿媳妇,一个老伴儿,妇孺浣洗种地还不能糊口,全靠他手艺讨生活。

但是现在日子都紧巴巴的,他已经很久没接到大单子了,儿子走那年砍的木料是存了一年又一年没地方用,眼巴巴的看着蛀虫生了孔。

眼见这回过年熬冬还没钱给孩子买零嘴,这下天降喜事,来了个十两的大单子!

所以老木匠对水车很重视,辛辛苦苦忙了一个多月的水车零部件可不能在关键头被搞破坏了。

不外乎他这么想,这种关乎全村的事情,总是有一两个涉及自身利益暗地搞幺蛾子。

外加上山狗村都是天南地北的流民,哪比得上祖祖辈辈一两支血脉发下来的村子人知根知底?所以老木匠十分操心水车最后组装一步。

但老木匠见吴启河把人员安排得井井有条,把心细老实的村民安排背轴条、刮板、连杆。不老实的村民就安排在一起,扛合抱大的水槽、母榫主轴条等重大的部件。就是想生二心都没机会。

老木匠一路瞧山狗村村民都还意外齐心,倒是对村长吴启河刮目相看了。

等村民把水车部件放在哗啦啦的河边时,孩子们早就等在河边了。这段河流势急,河边突兀着小山起伏似的石头,几块大石头上扒满了孩子,一个个头撑着拉扯着脖子看下面大人忙活。

章小水和章峥占了一块大石头,两人脚丫子下垂晃荡着,两人只坐石头一角,还有很大一边的位置空着。村里其他孩子见状便想站过来,但是章小水冷着脸挥手,“这是我们的地盘!”

章小水霸道,几个和他同龄的孩子都不敢和他争,只嘀嘀咕咕哼了声就要走。章峥听见那几个孩子小声不服气,他扭头,一手撑着石块,一脚坐起势,仰头挑衅道,“不服?打一架?”

吓得几个孩子都跑了。

大石块只两兄弟占着很宽敞,但两人挨着紧,章峥时不时打章小水的手背,小大人似的喊章小水往后面坐一点,摔下去屁股就不好了。

章小水不信邪,“屁股怎么不好了?”

章峥道,“你在下面,屁股还挂在石头上。”

“哦,这样也没关系,我可以捡起你的屁股,跳下石头去找你。”

章小水吓得抱紧了屁股往后坐,见章峥大笑,他又怂怂怯怯地往石头边缘坐了下。

这一坐,两眼兴奋的很,从来没见村里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这么热闹过。

他身体前倾探着脑袋,只见下面摆了香案红绸,还放了一斗白米、瓜果。听见大人说安置水车前还要祭祀河神。

“那红红的果子是什么?”章小水问。

“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