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小水可还记得章峥最开始说他是矮冬瓜呢,眉头都拧成细细波浪了,最后还是想长高,嘀咕道,“哥哥,那我去睡了。你记得提醒阿爹和爹爹。”
章峥道,“我也要长高,这晚你守着,下次我守着。”
章小水不高兴,“你是哥哥你得让着。”
章峥,“偏不,你打我不成。”
哦豁,章小水霸道惯了,这下就真要揍哥哥了。章峥气的很了,更加不让,凭什么,章小水对他凶的很!难道他还不如一头猪仔吗?他就不让!
章小水哼了声,他压根儿不想哄人,他还没睡饱呢,他哪有精力哄人?
两孩子都气呼呼的,结果都没去睡。
等章有银李瑜把要卖的东西装好后,两人还一一检查了番,李瑜也跟着检查,并给两孩子教如何把众多东西一起装背篓里。宝贵的东西比如五株生姜量又少,这可以用小麻袋装着拎手上。积雪草和虎耳草轻又多的东西使劲儿用膝盖压口袋压更紧,紫苏叶子压不得放最上面。
这样一共三大包布袋,最后用麻绳绑在背篓上,看着吓人但是对章有银来说一点都不重。
李瑜在家里过称的时候没让孩子看,不然回来告诉他们草药价格,孩子一算卖的钱又对不上。那医馆的称就是缺斤少两,这是没办法改变的事实,告诉孩子只会让他们气闷郁火。
这次进城背的东西有些多,李瑜还是叫章有银带两把家常小菜,不过不是卖的,而是送人的。
叮嘱孩子栓好门,李瑜从外面推压检查关紧后,才和章有银出门了。月色似银水蔓延在地上,小路白亮好走,只是过河确实麻烦的很。每次都需要章有银先过一趟,再把东西放地上,回来背他过河。
李瑜甚少出门对白天的河水不熟悉,但晚上的梦里时常出现这条夜晚月下的河。此时李瑜再看一眼,河面清幽汤汤,一轮圆月挂上天,不远处的茅草屋隐没在山色阴暗里。
他老家也有一条河巷,晚上水里也会长出月亮。
章有银把李瑜放地上时,发现人在发呆,忍不住戳李瑜脸颊,心里有些闷闷道,“阿瑜又不开心了。”
李瑜道,“没有,走吧。”
李瑜扶着背篓帮章有银在大石块上起肩,章有银牵着他手紧紧的,章有银道,“咱们有钱就买个板车吧,我到时候推着阿瑜,这样阿瑜就不会累了。”
李瑜道,“你儿子连个像样的床都没有,你当爹的还买板车。”章小水的床都是几块木板,拿竹钉子像钉桌椅一样勉强凑合在一起的。夏天连个挂蚊帐的架子都没有。
章有银道,“我会赚钱的!”
“嗯。”
两人一路说话走路,这回没赶着进城卖菜抢占好摊位,也就不着急。他们到城门口时,卖菜的大部队已经进城好一会儿了,这会儿城门口安静的几缕朝阳缓缓升起。
城门收过路费的胥吏百无聊赖打着哈欠,数木盒子里的铜钱,这会儿瞧有人走近,抬眼看去又见是这两人。
胥吏每天收过路费,见多了形形色色的人,公子小姐有钱人也不少,但这会儿来城里无一不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菜农。他们脸上只有急切的思虑,或者麻木的辛苦,像这对夫夫的还挺少。
李瑜递了三文钱就走了,他身后的胥吏对守卫小声嘀咕道,“看看,又牵着小手呢。”
那守卫挤眉弄眼一笑,也想娶媳妇儿了。
只是那男人虽然背着东西,一身粗布村民打扮,但守卫还是觉得有些熟悉甚至压迫。
“这男人是哪里人?”
胥吏不是很在意道,“那下次问问户籍。”
也就随口一说,也不定他轮值的时候就能遇上人。
大周朝对户籍管理很严格,村民出村去县里,都得先去里正那里办路引,有效期三个月,手工费五文钱。去府城的路引收钱更多,还得在县衙办。
就是李瑜他们从山阴一路向西逃难,路上也有各地衙役接替看管他们。但这是钱少的辛苦活,前面几个州府还有衙役管,在城外有施粥棚子,越向西走越偏远,没人管流民了。但幸好这里足够偏僻少有战乱,这里的县令又收容安置了他们。
而且,这里户籍管理的很松弛,只要在县城境内活动,不用出示户籍和路引。据说是县令大人想促进县内生意流通,才不限制县内百姓活动。
但就仅仅这过路费和市坊的摊位费,一般村民没事哪会来城里。
李瑜还不知道他俩人牵着手成了异类,被守门和胥吏盯上了,这会儿先去了医馆。
一大早,想必医馆还没开门,但是医馆那巷子口摆摊的苏紫应该在的。
等李瑜两人到的时候,苏紫这里早就一番热闹场景了。好些人都来她这里吃早食,有的还直接拿自家木钵来的。是了,这附近可不止医馆,这是县署后街,住的全是县里最有头有脸的人家。
李瑜两人在边上看了下,这一看还看到了吴婶子,吴婶子看到他们也很惊喜,但算算日子差不多是约定的半月之期了。
吴婶子当即把木钵交给前面一个小姑娘,自己一脸热络的朝李瑜他们走来了。那神情可不是松了口气,还有些后悔当时没问李瑜是哪个村子的。要是后面不来卖姜,或者把姜卖给别人了怎么办。
李瑜笑着打招呼,吴婶子热情道,“可把你们盼来了。”
这态度反倒让李瑜有些受惊,吴婶子上次对他其实挺戒备的谈不上热络,后面见他身体可怜他才心软。
李瑜道,“真巧,没想到在这儿碰见吴婶子。”
吴婶子拉着李瑜的手拍了拍,“哎呀,大热天的你手怎么这么凉。”
“你这身体就是要多补补。”
李瑜心里感动,但是忍不住收回手并对吴婶子的热情感到疑惑。吴婶子笑眯眯,小声道,“多亏了你上次的仔姜,我呀,翻身干了票大的。现在府里四个厨娘只我成了老爷子的主厨了。”
上次那仔姜吴婶子做了好几道菜,什么仔姜鸭丝,仔姜爆兔丁,酸仔姜清炖河鱼……周老爷子吃的高兴不说,还叫了两三好友办仔姜家宴。吴婶子还得了一两赏钱,她月钱也不过五百文,平时主子打赏都是五到十个铜板,这一两可见多贵重。
她得了脸,可府里闹翻了。周家人丁兴旺,周老爷子下有四子,各房都开枝散叶,人多就事儿多,后宅免不得各种争宠。
自古长幼有序嫡长媳妇儿管家,长媳妇稳重端庄行事不偏不倚,可架不住二房是个精明会哄人的,哄去了管家权。
吴婶子又是大房的人,这下吴婶子得脸,二房的人就坐不住了,说她不守规矩私下买食材开支无度,还拿她树典型,把府里的奴仆吃食开支都削减。
每月奴仆伙食一共只能花三百文,大家都吃不饱,幸好各房主子私下补贴,这才舍得出来买四文的馄饨做早食。
二房的人也在到处搜罗仔姜,想破了吴婶子的手艺,免得她成为周老爷面前的红人。对此,吴婶子完全不怕二房买到仔姜,就怕他们买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