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把口罩取了下来,程溯看清了他的脸。

剑眉星目,鼻梁直挺,左眼角的泪痣精致漂亮,他对程溯微笑,眼睑下的卧蚕清晰可见,

一张标准的瓜子脸,分开看就已经足够优越的五官排列组合在一起,便变得更为俊美,尤其他还是爱笑的,那双亮晶晶的笑眼如黑曜石般闪亮,怎么样也无法让人生气。

这是一张完全陌生的俊美脸庞,程溯确信自己没有见过此人。

除了和记忆中的某个人有些像,他找不到任何熟悉的味道。

“X……你在说什么?什么嫂子?”程溯一头雾水,“我没有见过你……”

嫂子?从来没有人这样称呼过他。

但……还有一种可能性,如果他是……

X翘起腿,仍然是笑着的,只是这笑多了几丝冰冷,“你是没有见过我,但我见过你,老师,为什么不敢直视我,你是不是也发现了,因为我长得很像一个人,一个当年被你狠狠甩了的人。”

程溯心里一紧,不祥的预感成真,他缓缓抬头看向面前的少年,声线颤抖,“你是……薛鹤年的弟弟。”

是了,不错了。

X正是“薛”的拼音首字母缩写,他早该想到这一层的,记得之前和薛鹤年打电话听他说过自己有个弟弟。

“嗯哼,还记得我哥嘛,现在不装失忆了?”薛瑾年抬了抬眉,语气里没了方才的笑意,“嫂子,不,应该叫你程溯老师,这一年来你过得好不好啊?”

“为什么不敢直视我?看到和他相似的脸,所以觉得愧疚了吗?”薛瑾年抬起脚踩在程溯身后的椅子上,堵住了他的退路,“我看你过的挺滋润的,那你有没有想过我哥这一年是怎么过的,被你甩了之后,又被温家设计,他只身一人前往美国,孤苦伶仃,无依无靠,过的又是什么日子?”

陈旧的记忆被掀起,那些仿佛被雾霾与灰尘迷蒙住的过往又清晰的展现在他面前。

程溯抓起书包,立刻转身从座椅之间的缝隙中跳了出去,忙不迭地向房间门口逃去。

薛瑾年像是料到了他的反应,视线追随着他的身影一路向前,不慌不忙的在后面懒洋洋地开口,“你跑不掉的,就算你出了房间门,你也打不开大门,那里有密码锁,只有我的指纹和密码才能解开。”

程溯开门的动作一顿,脑子回过神来,他的一番话也稍微熄灭了他心中的慌乱。

一切都是早有预谋,他这是上套了。

或许学长给他介绍工作的时候就已经是陷阱了。

他转过身来,面色苍白,“所以……你现在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聊聊天嘛,你现在不是我的嫂子,你只是我的老师。”薛瑾年起身,慢悠悠地走到他身边,他的身形很高,且靠在门框边,歪过头来看程溯,眉目中一派欣赏之色,“果真是长得好看,难怪我哥那么痴迷……”

程溯垂在身侧的手捏紧了裤子,他的脑袋一团浆糊,搞不清薛鹤年弟弟要做什么,哪怕是他和薛鹤年之间的矛盾,这人也要来插一脚吗?

“不要紧张嘛,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虽然你和我哥之间结束的很糟糕,不过好歹已经结束了嘛。”薛瑾年倾身,几乎是贴在程溯的耳边说,“我就是想看看你,看看除了脸以外,程溯老师身上其他的闪光点,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所以……你今天晚上不要回去了,我会按照补课的工资结给你,放心,没有人知道,包括我哥……”

他的手掌落在程溯的后背,程溯脑袋中顿时警铃大作,鸡皮疙瘩从他背后升起,一直蔓延到全身。

“哦对,忘了告诉你,我哥早就不喜欢你了,他有一个正在交往的女朋友,这事儿你应该不知道吧,是最近处上的,身高腿长,长相甜美,家境又好又聪明,温柔贤淑识大体,不过好像耳朵不太好,不过没关系啦,我哥很包容她。”薛瑾年边说边观察成熟的表情,“我觉得也是,像我哥这么优秀的人,是应该跟这样优秀又漂亮的女生在一起,我都很怀疑他当时跟你在一起是不是图新鲜感,总之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表现过喜欢同性的意向。”

“你看上去好像很失落。”薛瑾年抬起他的下巴,眯起眼睛仔细看他,“这是怎么了?不会是对我哥还余情未了吧?”

程溯挥开他的手,别过脑袋,“我不明白你提起这些的意义是什么?我跟他之间早就结束了,他现在跟谁在一起,过的怎么样都与我无关。”

“与你无关,那你为什么要跑?我不是他,就是长得跟他有些像而已,你看着我为什么要心虚呢?”薛瑾年嗤笑一声,“我没有别的意思,交个朋友,一来是不想我爸妈管这么宽,给我频繁更换家教,二来是我真的很喜欢你,程溯老师。”

程溯转眸看他,“如果我知道你就是薛鹤年的弟弟,我是不会接下的。”

“没有办法,你已经接下了,现在反悔也来不及了,我也不打算找其他人了。”

“我可以拒绝。”

“拒绝?”薛瑾年故作惊讶,“当然不行啊,大学生了,要讲信用的,再说我真的很喜欢你,如果你拒绝了我,我就请我的妈妈来劝劝你,哦对,她也认识你,你之前通过电话的。”

他说的是刚和薛鹤年确定关系的那个寒假,薛鹤年回家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向自己的家人出过柜。

“你放心,补习时间不会太久,毕竟我后面还要上学嘛。”

“我只是想知道你和我哥以前是怎么在一起的,又是怎么分开的,这其中肯定有很多细节。”薛瑾年说,“在此之前我查过你,我知道你去年没发挥好复读了,今年是才考进a大的,你真的很厉害呀,和我哥谈了个恋爱又分手,真是一点也影响不了你,佩服。”

言语之间满是揶揄。

程溯最怕被人提起之前那段恋情,既然过去了的事就过去吧,薛鹤年现在的生活进入了正轨,那么不堪的过往还有必要提起吗。

薛瑾年对他充满恶意,想必也是在薛鹤年的耳濡目染之下形成的。

他不想去解释什么,只后悔自己被金钱蒙蔽了双眼,草率地来到这里当家教。

程溯缄默不言,不争辩了,一个十七岁的高中生能懂什么,况且他站在他哥那边,程溯怎么解释都是枉然。

他不吭声,决定将懦弱的信条贯彻到底。

“程溯老师,你就跟我说说吧,为什么会有人突然就不爱了,并且还能狠狠伤害爱他的人呢?”薛瑾年一手搭在程溯的肩膀上,没大没小地贴了上去,“早就跟我哥说过,同性恋是没有未来的,好吧,看来他是被美色迷昏了头,对了,我还有个冒犯的问题,男的和男的谈恋爱,是怎么做的?”

程溯睁大了眼睛,这未免过于冒犯了。

“我们家族就没出过同性恋,我爸妈的感情也很好,从小追我哥的人就数不胜数,我想不通,他怎么会喜欢男的呢?”薛瑾年没有情商,想到什么就问什么,“你是天生的同性恋吗,看到男的你会有感觉吗,什么感觉……啊!”

脚尖猛地传来一阵剧痛,薛瑾年一下子就矮了下去,抱着脚在地上打滚。

程溯后退两步,冷眼看薛瑾年在地上没形象地痛嚎,“啊啊……你居然踩我脚,我穿的拖鞋啊!”

程溯用了七成的力,即使是棉拖鞋也顶挡不住痛楚。

薛瑾年一张臭嘴怼天怼地,从小到大得罪了多少人,看不顺眼的人直接开骂,爸妈不让他说脏话,这大大限制了他的火力,所以开拓了全新的骂人方式,在有限的词汇与各种毫不相干的事务混杂。

什么把你奶奶家的西瓜种在你的肛门里,来年就会结出黄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