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云白直直地看着他，目光落到程溯被遮住一半的锁骨，他不动声色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喉结，缓缓移开了视线，“程溯，过两天就要出高考成绩了。”

程溯一怔，随即想起现在已经是六月底了，高考成绩在25号出，今天已经是23号了，他心里不由得有些不安。

“拿到成绩之后，你想去哪里？”

程溯收回了摸猫的手，神色凝重，良久，他叹了一口气，摇着头说，“不知道，温云白，我觉得这次高考我没考好，我没有对答案，但我知道我考的很差。”

温云白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他的后话。

“以前我想……无论如何也要考到北京去，但那边的收分太高了，平时的成绩可以勉勉强强的够着理想的学校，但上次的考试题目我根本就猜不到，而且……而且我自己也没有好好复习进去，所以我可能考不到那里去了……”程溯的声音越说越小，后面的话几乎听不清，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一样。

温云白顶了顶后槽牙，眸光暗了暗。

“现在去哪里都无所谓了……”程溯语气失落，笔画见他惆怅的样子，也直起了身子，双脚轻轻搭在程溯的膝盖上，用脑袋蹭着他的小腿，程溯愣了一下，伸手拍拍笔画的背，笔画的尾巴向后卷起，用尾巴尖尖点了点程溯的手背，而后又在他的手腕上灵活的扫动，撩起一阵痒意。

他抬手轻轻地拢住笔画的尾巴，噤声不言。

温云白家的装修风格是简约大气的，以黑白灰三种基调为主，二楼的房间除去规格的不同，内里的家具和摆放位置都与主卧中温云白房间的相差无几。

再者，与温云白的房间相邻，给程溯一种束手束脚的紧张感，踏入房间的第一刻，他恍惚以为自己来到了温云白的房间，他下意识的朝角落看去，并没有摄像头的存在。

他微微放下心来，却隐隐觉得总有一双眼睛在无时无刻的窥视着自己。

时间又过了一天，很快就来到了高考查成绩的那天晚上，程溯坐立难安，时不时的喝水、跑厕所，来回几趟引起一旁的温云白的注意。

“程溯，你不必这么紧张。”温云白不动声色地牵起了程溯的手，“无论是好是坏，我们都要接受。”

“不紧张……”程溯右眼皮狂跳，明明已经喝了三大杯水，却还是口干舌燥，他搓了搓发汗的手指，声音都有些颤抖，面上是明晃晃的心神不宁。

直到电脑的画面刷新了11次，才看到了程溯的成绩，586分。

看到成绩的那一刹那，程溯的心骤然下沉，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五、五百八十六……”

平时一诊二诊至少是600分以上，高考却只考了586分，他明白自己发挥不好，却不料想会如此的差，这样的成绩远远达不到他想去的那所学校，只能勉勉强强的去北京的某个普通本科。

温云白见他脸色煞白，心知程溯对自己的成绩不理想，倾身过去低下头看他，一只手搭在他的右肩，“没关系的，程溯，你已经很棒了，毕竟发生了那么多事。”

程溯身形晃了晃，身体阵阵颤抖，鸦色长睫微微抖动着，眼尾处泛起一阵嫣红，他极缓极缓地眨了眨眼，掀起眼睫看向温云白，纯黑色的瞳孔中满是疲惫和痛苦。

他未置一词，温云白却读懂了他的内心，寂寥而空旷，痛苦而纠结。

“程溯，没关系的，志愿我们好好填就行了。”温云白捏了捏程溯的肩，安抚地说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程溯是一个对自己要求严格的人，以往错一个不该错的题，他会格外认真的把那道题原原本本的再做一遍，直到下一次不再犯这样的错误，他重视自己错的每一道题，他珍视每一个不该丢的分，可现如今，高考成绩出来了，他考得如此之差，完全与他的付出不成正比。

似是见到了程溯低落的心情，在他脚边绕圈的笔画一跃而起，跳到程溯身旁的桌子上，像程溯靠过去，用头轻轻地蹭着程溯垂在身侧的手，撒娇般地发出软软的叫声。

“喵……”

程溯久久不能回神，他想起自己和薛鹤年的约定，以他现在这个成绩远远够不上那所学校的分数线。

他的肩膀颓废的耷拉下来，温云白的手似乎沉重了不少，他垂下眼睫避开温云白关切而深沉的注视。

他对不起徐慧，对不起薛鹤年，也对不起所有对他有殷切期待的人。

他抬手用抹去眼角的湿热，哑声说道，“我知道了，那我先回房间了。”

当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许久没有想起的徐慧了，她似乎知道那天是他出成绩的时候，破天荒的给程溯做了一桌子菜，关切地询问他的成绩。

在梦里程溯都不敢面对徐慧殷切的眼神，踌躇半晌还是说了出来，徐慧听完后一言不发，程溯愈发觉得心慌，连呼吸都不顺畅，他抬眼看向徐慧，她只是神色淡淡往他碗里夹菜……

程溯猛地坐了起来，满头大汗，过不了几天就要填志愿，梦里徐慧的眼神里是寂寥的空洞，难过与失望纠缠不清，程溯愈发心慌，攥紧了柔软的床单。

不行，他不甘心……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程溯寝食难安，和温云白吃饭的时候都是心不在焉，温云白随意看了眼程溯，他总是一副忧心重重的样子，直到过了几天要填高考志愿的时候，程溯找到了温云白。

他眉头紧锁，像是有什么重大事件要宣布一样，温云白垂眼看他，程溯的脸上写着纠结，轻咳了几声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直到温云白率先发问。

“程溯，你决定了什么？”

程溯摸了摸喉结，语气不自然地说道，“温云白……我想复读。”

是了，程溯不甘心以这样的成绩来为他十几年的寒窗苦读画上一个不完整的句号，他想回到学校复读，明年高考再战。

温云白神情凝滞了一下，随即正色问道，“程溯，你真的这样打算吗？你决定好了吗？”

程溯喉结上下滚动，面对问云白的询问，却下定了决心，他声色清澈响亮，“是的，我决定了，我不甘心，我要再试一次。”

程溯有自己的坚持，有自己的骄傲，就算这样去了北京，见到了薛鹤年，那时的程溯也不是最好的程溯，他要以自己最优秀的一面去见薛鹤年。

再来一年又如何？只要他心无旁骛，只要程会卿不来打扰，就算一个人也无妨，再艰难也能坚持。

温云白静了十秒钟，程溯抬眼看他，此时目光没有了方才的犹豫不安，只剩下坚毅果敢，他站的笔直，飘散的发丝乖巧的搭在他的眉间，程溯面容清俊长相优越，挺拔得如同一颗茁壮成长的树苗。

“好，既然你这么决定了，我帮你联系学校。”

“学校？”程溯说，“我就回我自己的学校吧。”

温云白俯身下来，指尖轻点在他的眼尾，语气温和，“程溯，你还愿意回那个学校吗？发生了那样的事。”

温云白说得不无道理，即使他们那一届的毕业生已经走了，可沸沸扬扬的照片事件在学校已然演变成一个茶余饭后闲聊的笑话，程溯不是没有想过要转学校，只是担心麻烦温云白。

程溯清澈深黑的眼眸里氤氲着微雨的潮气，湿淋淋得望向温云白，他诚恳地真心道谢，“谢谢你，神仙哥哥，我一辈子都会记得你对我的好，我这辈子做牛做马都会还你的恩情。”

温云白凝眉看了他一会儿，勾了勾唇角，笑道，“那么你就先改个口吧，总是叫我神仙哥哥或者直呼大名，听上去有些奇怪。”

程溯眨了眨眼，“那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