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娜不需要这样的虚名和功绩，也不想成为超反们眼中的靶子。

她并不想成为英雄，也不想站在人前和高处，她只是单纯因为那时除了她之外没有人能够站出来，所以她就这么站了出来，就这么做了，仅此而已。

露娜不觉得自己伟大。

但其他人并不会因此小瞧她，也不会将她的谦虚当做看不起她的理由。

实际上，大家心里都很佩服她。

要知道，露娜可是没有经过什么专业训练的，但她做到的，远比许多看起来拥有强大力量的人更好。

在露娜于医院修养时，迪克也依然在忙着各种事情。

他这四五天里，加起来也就只睡了几个小时，凑不到一个晚上，别说是健康的八小时了，他有没有歇过四个小时大家都不能肯定，灌咖啡灌的比提姆还猛，大家都怀疑他要咖啡中毒了，成为他们家继提姆之外又一个喝到进医院的。

蝙蝠洞里，迪克吐了口气，继续工作，视线偶尔扫过某个画面，脸上的神色变得更为痛苦而坚定。

他自我折磨地一遍又一遍地看着这段录像。

看到她脱力跌落，看到她无力地下坠，看到项链倏然断开，看到珍珠四散在空中……

迪克缓缓地喘息着，拼命控制自己的心跳，却只能无能为力地感受自己的失控。

他好像成为了一个英雄，一个被赞扬的义警，但他甚至保护不了自己的家人。

就像他失去父母。

就像他曾失去杰森。

就像他曾失而复得的其他家人。

……

罗宾鸟努力张开翅膀，就像蝙蝠张开翼膜保护鸟崽子们，但他们终究只能弱小的人类、迟来一步的英雄。

他明白，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场景。

因为一个丈夫的无能，他差点失去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他无法原谅自己，为她的美好、为她的善良、为她的温柔……他是如此幸运，他如何值得握住这份幸福。

“迪克。”布鲁斯的手不轻不重地拍在他的肩膀上。

“要谈谈吗？”

“……”

迪克转过了头，蝙蝠侠摘下了他的面具，露出那双深沉的蓝眼睛、一头鬓边隐有白色的黑发有些凌乱，看着他的目光却一如往昔，带着他熟悉的关切。

有一瞬间，迪克都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过去。

眼前的不是人到中年、愈发不长嘴的沉默蝙蝠侠，而是那个当初毅然收养他、培养他成为罗宾的蝙蝠侠布鲁斯。

他也不是如今这个什么都想要做好却仿佛什么都做不好的夜翼，而是那个无忧无虑、会在哥谭上空哈哈大笑、尽情地展示自己的小罗宾鸟。

他们是最好的搭档，他是他的黄金男孩，他是他的人生导师。

“布鲁斯，我……”迪克飞快抹了一把脸，将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弄得更为凌乱。

布鲁斯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自然地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迪克看这架势，便明白他今天是一定要和自己聊聊了，他倒也不是太拒绝，至少心里是不抵触的，因为这个人是布鲁斯，他最爱的养父，他本身也是比较推崇积极沟通那派的人。

“做好一个父亲，很难。”

布鲁斯的切入角度让他忍不住有点想笑，一方面是略有些意外，感觉说这些有些“为难”老蝠亲了，另一方面是他确实欣然地成为了一个父亲。

虽然没怎么表现出来，但他其实挺乐意当父亲的，对和露娜组建家庭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没有半点犹豫和抵触，从没有迟疑和为难过。

“我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从你到达米安，我做了许多努力，但至今，我知道自己仍不够好，距离好父亲还差得远。”

迪克张了张嘴，下意识就想反驳，他当父亲的榜样人物就是布鲁斯，实际上任何方面都是这样，布鲁斯已经足够好了，他做了非常非常多，比任何一个父亲都要好。

但就仿佛是知道他要说点什么，布鲁斯先打断了他，继续说了下去，脸上是一种平静的笑容。

“做好一个丈夫……”布鲁斯笑了笑，这让他看起来更加不蝙蝠侠了，但也不是外面那个花花公子的样子，那也是他真实的一部分，是迪克所了解的。

“这是我没有选择的课题。我曾想努力，但遗憾放弃于半道，未曾与任何一个女子走入婚姻的殿堂，而你，我的儿子，迪克你很勇敢，你主动地踏入了那个神圣的殿堂。”

“在教堂里，你将与挚爱的妻子宣誓，在韦恩庄园，你将在家人们的面前握住她的手。”

婚礼计划早已经在安排中，虽然孩子的提前降生有些出乎意料，但并不妨碍阿福一直在为新人的婚礼积极准备。

“平凡的生活并不比义警的日常容易，那或许是更难的课题，握住幸福的力量需要我们不断地积攒，但幸运的是，你还有我们，家人们都会与你一道，露娜和两个孩子也会和你一起。”

布鲁斯有意避开了一些敏感话题，因为有些内容不必多言，关于迪克是怎么痛苦和内疚的，甚至需要如何反思和检讨，他也不想再反复地强调。

迪克已经是独立的义警了，他是大人了，是一个家庭的依靠，是丈夫、是父亲、是英雄。

布鲁斯了解迪克，就像迪克了解他一样。

在杰森、他的二儿子死去时，他也曾像他这样，日复一日地回忆，痛苦地折磨着自己，并且即使在二儿子死而复生归来多年后的现在，他仍然没有原谅自己。

他至今会想起那爆炸后的狼藉、会想到自己的失职、想到自己不够努力、想到自己似乎永远也保护不了最爱的人。

但迪克与他还是不一样的。

他比他更为乐观，永远能够看到更远的地方，并且始终有前行下去的勇气和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