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娜被他的眼神震撼了。

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啊……

他的目光很温柔，带着淡淡的哀伤，但更多的是浓重而强烈的爱意，那种仿佛蜜糖要从杯中盈满的感觉让人忍不住动容。

可与此同时，他眉眼之间的那种散不去的愁绪、愧疚以及其他什么更沉重的情绪，又无时无刻不在昭示着，他的心里埋藏着更沉甸甸的东西。

他一面快乐着。

另一面却在悲伤。

迪克竭力掩饰，他可以很轻松地做出愉快的表情，可以很自然地表现出积极的一面，可以不费劲地让人被他那昂扬又乐观的情绪所感染，但他却无法瞒过她。

因为她是女巫，拥有感知情绪的力量。

因为她是露娜，是一个心思细腻的女士。

因为她是他的妻子，她爱着他就像他爱她。

“来吧，格雷森先生。”露娜从床上坐起来，在迪克的搀扶下，然后和他张开了怀抱，甚至故意晃了晃两只手臂，双手做出招招的样子。

“迪克，来抱抱。”

“……”

迪克的眼神晃了晃，那瞬间仿佛有某种水光一闪而过。

他搂抱着她，手臂圈起，呼吸都有些吃紧，心头都在哆嗦。

她也能感觉到他微微发颤的手指尖，那是他极力掩饰都没能完全压制住的不安与内疚，在此刻无法自抑的拥抱与深情中被她察觉，识微见几。

“你来的时候吃早饭了吗？”露娜下意识握住迪克的手，假装没有察觉他的情绪，不想再给他更多的压力。

她柔软的指腹都能触碰到他手背上略微起伏的血管和略显冰凉的肌肤，因为体脂率低，他的手尤其是手背上的青筋还挺明显的，平时让人觉得性感，但这会儿就让她感觉心疼了。

他们家的人，忙到睡不上觉，作息各种不规律都很正常。

一日三餐能记得吃一餐都不错了，没有露娜在旁边盯着，他能忙完倒头就睡，饿了就随便给自己塞点面包和麦片，然后继续操劳，完全没有“生活”可言。

“吃了。”迪克下意识回答，但因为答得太快反而被她意识到了什么。

“吃的什么。”

“麦片。”

露娜忍不住叹了一声，声音轻柔：

“干嚼的是不是？”

“呃……”迪克迟疑了一瞬，被她轻轻地点了点手背，于是刚在脑子里准备好的说辞都咽了下去。

露娜见过迪克忙到几乎要昏头时候的样子。

那会儿他们刚刚在一起，指新婚扯证后刚同居不久，迪克忙于两地，跑跑颠颠，时不时还要回哥谭搞搞支援，顺便还得照顾到自己的泰坦团队的活动。

他没那么习惯，她也没那么习惯。

到底是两个人，才凑在一块儿，又有孕初期的种种生涩和不熟练，他们都是磕磕绊绊地琢磨，再考虑到一起面对。

有时候，他们甚至一下都想不起来对方，想不明白作为妻子和丈夫需要为对方、为家庭做点什么。

可能是作为情侣的时候就不是那么黏黏糊糊，虽然两人感情始终很好，甜甜蜜蜜的，但实际上现实中并没有让他们一直待在一块儿的条件，所以日常生活中偶尔确实会想不起来对方，完全没有“已婚”意识。

特别在他们的作息不同的时候，他们就更不容易认知到彼此了。

别说是忙傻了的迪克，露娜自己在最初都好几次没意识到家里多了个大活人。他又神出鬼没的，全家人都习惯走窗而不是走门，晚上回来和影子似的，嗖嗖嗖的，差点把她吓到尖叫。

当然，他的反应也不小，看得出来也不是那么习惯。

他时不时会忘记自己不仅有女朋友，对方甚至还是他的老婆，需要仔细照料的孕妈妈妻子。

只不过，迪克比较机敏，改得够快，掩饰得够好。

要不是露娜有和他们这种神经紧绷的人比如她那可能正不干好事的武力值超强的爹的相处经验，她怀疑，他少不得也得反应不及时地给她来那么几下，义警们的本能反应真的被训练到“极致”了。

关键她不仅是个普通人还是孕妇，不像是他那些能和互殴的义警亲友或厉害反派，但凡他有那么一次失误，失手反击或者如何如何了，她这么个普通孕妈当场就得进医院。

最初，露娜也没意识到迪克那颠倒昼夜的作息和到处奔波的活动习惯会有什么问题，迪克本人的态度影响到了她的判断，她有段时间几乎要真的以为他们就是和普通人不一样的了。

直到某天晚上，她因为怀孕有点失眠，生理反应也比较频繁，半夜爬起来上厕所，扭头看到他在厨房里找吃的。

因为困，也为了节省时间，那么干巴巴的麦片和谷物圈他竟然直接扯了个口子就往嘴巴里倒，因为能量棒之类的定制高热量或高营养的东西吃完了，他就只能干嚼速食燕麦这种东西，最后渴了就从冰箱里拿一瓶冰水直接顿顿灌，哐哐几下子就算搞定了一顿夜宵。

前后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从开袋子到喝完一瓶水。

露娜在旁边都看愣眼了，原本想说的话也不知道忘到了哪里去。

“怀孕会让人失忆，这个事情是真的。”

她当时确实有想到这个说法，主要还是被他的行为和生活方式惊到了。

迪克自己也知道这样不太好，身边不是没有人提醒过，管家阿福从来都看不惯他们的这些作息习惯，但估计他也是没办法，时间仓促又紧迫，他也不想改，快十来年都是这么个样子过来的，迪克也就糊弄着应付了过去。

当时露娜是没有说什么，没有发问的必要，她也不会去指责他，更不会想着追究啥，但在这之后，她都会多准备一些食物，尽可能弄得更充沛一些，方便他在忙碌之余稍微多补充一点营养。

迪克也没说什么，但完全领受了她的好意，用行动表达了他的感激和欣然，对露娜做出来的各种美食更是爱得不行。

有了老婆，他的生活质量有了根本的提升，一下子从乞讨的流浪汉到饭来张口的皇帝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