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1 / 1)

“阿衍,说来你可能不信。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很多事注定不是我和阿尧可以左右的,我们只有被左右的份。”

贺淮朝不知道自己发出这样的感慨有什么意义,或许是默认自己已经没有未来、贺泊尧却有,所以他还是说了。

片刻后又无奈苦笑:“当然,这和他现在变成一个不可饶恕的混蛋,并不冲突。”

贺淮朝说出“这样的家庭”几个字的时候,钟衍望了过来,没有要接话的意思,目光里却隐隐藏着一股很复杂的情绪。

就在这时,两人身后的草坪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贺淮朝首先回头看了过去,只见忠叔身旁跟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脸上架着副金丝边眼镜很是斯文。

对方手里掂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不做介绍的话,一眼会让人联想到是哪里过来的律师。

忠叔福了福身,对着贺淮朝解释:“这是二少从专院请过来的精神科专家,这次来主要是想让他给衍少爷做个全面的身体检查。”

除去睡眠与噩梦的问题,介于钟衍近来精神各方面的不稳定,贺泊尧担心他会有抑郁的倾向,只是没有明说。

现在精神科专家一请过来,傻子都知道他想干什么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钟衍对类似于打针、医生、医院一类的字眼会产生潜意识上的抵触。

现在听到忠叔的话,大脑更是白了一瞬,两手不自觉绞到了一起。

贺淮朝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稍稍犹豫了一下,再开口时便替人做了决定:“把人请回去吧,阿衍不需要。”

以贺淮朝的性格,平时遇到这种状况是绝对不会多说一句话的,更别说兰庭壹号是贺泊尧的私人住所。

他就算手再长、也没有长到可以干预自己弟弟的家事。

所以今天他一出口,忠叔和钟衍同时顿住了。

钟衍眸中布满了动容,忠叔则是一脸狐疑,生怕是自己听错了、或者会错了意。

很快,贺淮朝明确重复了自己的话:“这个主我替阿衍做了,他没病,不需要看医生。”

说着眸光沉下,看向忠叔严肃又坚定:“回去告诉贺泊尧,让他好好反思一下,究竟谁才是精神有问题的那个。”-

贺泊尧晚上回来得早,钟衍彼时刚上床正处于酝酿睡眠的阶段,翻来覆去半个多小时,虽然有些难为情,但最后还是发了条信息给忠叔,询问他可不可以开一下院子里的割草机。

贺泊尧洗漱过后身上带着水汽,没有多余的动作,从身后轻轻拥住了钟衍。

以前两人上了床,贺泊尧废话都是很少的,大多数的时间捞住钟衍就直接进入正题,汗都出不完,哪里有功夫闲聊?

也就是最近开始,alpha那方面的欲望似乎淡了不少,比起一些激烈的杏事,似乎更偏爱就这样搂着钟衍,两人头与头挨着,在枕边说一说话。

但与其用“聊”这个字,倒不如说是贺泊尧一个在唱独角戏。

“阿衍,大哥今天把我找来的人支走了。他说你没有病,生病的人是我。”

alpha声音落寞中带着一丝清寂,在漆黑的环境里,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听上去尤为清晰。

“可我怎么会病呢?”

贺泊尧这话不像是个问句,似乎并不期待谁能给他答案,他只是在质疑,但又不那么确定。

眼睫微微阖了会儿,没有睡着,反倒给钟衍讲起了故事。

“小时候一到夏天,贺洵会带我们去他朋友的私人庄园避暑。”

“那里养了两只兔子,个头还不如我坐的板凳高,身体却比我见过的任何动物都灵敏,它想逃的时候我根本抓不住。”

紧接着,就听见贺泊尧叹气的声音:“有一次我追兔子一不留神掉进了池塘,自己爬上岸了才发现胳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那小畜牲咬了一口。”

“贺洵知道以后很生气,扇了我两巴掌,揪着我的头发把我一路拖到了兔子窝。他说我既然这么喜欢抓兔子,今夜就睡在那里,哪也不许去。”

“大哥不敢反抗贺洵,晚上给我拿了一床被子过来,也同样训斥了我,让我吸取教训,以后离那些会咬人的东西远一点,不要再去惹它们。”

贺泊尧话音落地,钟衍余光向后淡淡瞥了一眼,总算是有了点反应。

“可是第二年、第三年再去的时候,我依然会去找那两只兔子。”

“后来,我不但抓到了它们,还养了Botto。”说到这里,alpha蓦地笑了:“这些动物都是会咬人的,但你看,我能驯服它们。”

“大哥说我不撞南墙不回头,他觉得我有病。阿衍,我不怪他,他只是不理解我的执着罢了。”

气氛在两人间沉寂了数秒,贺泊尧圈着他的那双手紧了紧,让钟衍的后背紧贴着自己胸膛,又问他:“你能理解我吗?”

钟衍被他箍得有些喘不过气,理不理解的倒是不重要,现在只想让他把手从自己身上拿开。

饶是贺淮朝足够了解贺泊尧,有一点他还是说错了。

他说贺泊尧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可钟衍看到的却是:即使撞了南墙,这人也只会把墙生生凿出个洞从中间穿过去。又哪里来的“回头”一说?

贺泊尧当年被兔子咬了八成是没来得及去打狂犬疫苗的,才会让他现在跟个神经病一样,对一个没有信息素beta的后颈这么着迷。

正思索间,钟衍耳边似是传来一声低泣:“阿衍,你跟我说说话,说说话好不好?”

“别对我这么冷漠,我会疯的。”

alpha最后一个字带着颤音,恍惚间,给人一种他好像在哭的错觉。

“钟衍。”贺泊尧又唤了他一声,拼命贴紧了他,想要汲取他身上的温暖。

可莫说是这颗心,钟衍身体内外包括骨子里的血都已经凉透了,哪里还有暖意可留给他?

他的过去钟衍不想知道,他的未来钟衍也不想参与,涌上心头的只有深深无力的疲惫。

活着已经很痛苦,自己真的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应付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