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清心知自家小主公是那种一旦做出决定便十头牛也拉不回的主儿。于是无奈之下的他只得叹了口气提议道:“那小主公带上清一起去把。”
“这可不行。张大哥得留在黄县。”蔡吉不假思索地摇头道。
“为什么?”张清低着头皱眉问道。
“因为除了张大哥之外,吉不知该把后背交给谁才好。”蔡吉注视着面前这个比自己年长一轮的男子平静地说道。
“小主公……”
蔡吉的回答令张清诧异地抬起了头,而蔡吉则对其正色道,“张大哥是吉现在最能信任的人。虽然太史将军忠义无双,但他的忠诚是献给东莱,献给大汉的。而张大哥你是忠于吉的。所以吉所能托付的人只有张大哥而已。”
蔡吉的一席话直说得张清心头一热,却见他一个抱拳沉声道,“单凭小主公吩咐。”
“吉希望张大哥能留在黄县充当吉的眼睛。”蔡吉注视着张清平静地说道,仿佛她说的只件理所当然的事。
“小主公是要清留意段奎、管统等人?”张清拧着眉头问道。
“不止是段奎、管统。还有他们身边的人。”蔡吉说到这里时,恰逢铃兰端着茶水进屋。于是她便指着铃兰说道,“其实我在去徐州之前就已嘱咐过铃兰留意观察太守府内的人了。”
“铃兰?!”张清诧然地看了看身旁才十二岁的少女。不过铃兰却举止得体地向他福了福算是承认了自己身为蔡吉细作的身份。
“张大哥不用如此惊讶。其实这种事情并不难做。只要细心留意周围人的言行举止就行。”蔡吉跟着解释道。
张清虽然没想到蔡吉“小小年纪”竟然会想到查人阴私。不过鉴于眼下小主公正作为管段二人傀儡的处境,张清最终还是点头答应道:“小主公放心。这事包在清身上了。”
“有了张大哥帮忙。吉就放心了。”蔡吉听罢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可张清却并没有因蔡吉的这句话而放下心来。却见他犹豫了一下之后对着蔡吉开口提议道,“小主公可以的话还是在黄县多待些时日吧。”
“哦?张大哥听到什么了?”这一次轮到蔡吉蹙起了眉头问道。
而张清在沉吟了半晌之后,最终还是抬起头向蔡吉挑明道:“小主公,这段时间黄功曹一直都在笼络蔡府的家将。据清所知一部分人已经有些动摇了。倘若小主公再不留在黄县,清恐怕……”
“恐怕这些人会倒戈段奎一派。”蔡吉舒展开黛眉顺势接口道,就好像这样的结果她早已料一般。
“小主公既然知道会这样。又为何要在这紧要关头离开黄县呢?”张清心急地问道。
“张大哥,吉虽惊世骇俗地应下了东莱太守一职。但这并不表示吉没有自知之明。吉一介女流,无依无靠,空有太守之名,实为受人操控的傀儡。试问这样的主公又怎能令人追随。更何况蔡府的门客家将当初效忠的是我爹爹。此刻爹爹已然仙去,他们转投它家吉也无话好说。因此张大哥的情义对吉来说不仅是忠诚,更是恩情。”蔡吉说到这里向张清深深地作了一揖。
蔡吉感恩的态度让张清多少有些感动。须知这个时代不少官家子弟都将长辈门客的忠诚视作理所当然之事。像蔡吉这般年幼又懂得礼贤下士的人确实不多见。而这也可能是蔡吉在做了诸多骇世之举后,张清却依旧留在她身边的理由之一。当然这其中还包括了蔡吉那日将妹妹蝶儿收尸的恩情。于是张清一个抱拳还礼道:“老主公、小主公于清等人都有恩,清等自当辅佐小主公。请小主公放心清定会说服其他人留下来。”
蔡吉听罢却反问道:“吉相信以张大哥的威信这次一定能说服那些动摇的人。可是以后呢?”
这一次张清彻底沉默了下来。因为他也知道如此下去不是长久之计。毕竟眼下是乱世任何一个有一技之长的七尺男儿都会想在这烽火年代干出一番大事业来。让这些人屈居一女子麾下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但是自家的小主公却又偏偏选了一条连男子都不敢尝试的荆棘之路。这让张清既佩服又忧心。
蔡吉本人又何尝不知张清的忧虑。但这就是乱世。没有无缘无故的忠诚,也没有无缘无故的背叛。哪怕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献帝或是出身世家豪门的袁术,本身没有令人信服的水准,同样得不到天下英杰的忠诚。想到这里蔡吉不禁紧握着藏在案下的拳头傲然道:“张大哥也不用太过忧心。正所谓人各有志,强扭的瓜不甜。吉不奢望能用泪水和大义换来忠诚。但吉深信只要吉努力在东莱做出一番作为,诸君总有一天会认同吉这个主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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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节 随军而行
汉兴平元年五月初,飞蝗最终还是翻过崂山入侵了东莱。虽然之前有关防蝗灭蝗的通告就已下发到东莱各县。但面对遮天敝日、声如风雨的飞蝗许多百姓依旧是惊恐得不知该如何是好。首当其冲的不其县更在飞蝗临县的当天便连夜向郡府发出了求救信。而收到求救信的蔡吉也亦如她之前所许诺的那样与太史慈一同率部赶往了重灾区。
虽然蔡吉依旧是让张清、铃兰留守黄县,只带李达那小子随行。不过不同于上次去徐州时的悠闲,此番救灾乃是十万火急之事。因此蔡吉放弃了舒适的马车而是选择与太史慈等人一起骑马赶路。其实人只要有手,有脚,胆子大,都是会骑马的人。但差别却在于如何骑得更好。因此在经过张清一个多月的训练之后,蔡吉的骑术虽谈不上高超却也勉强能跟上大队人马。当然这其中亦不乏太史慈故意放慢行军速度的缘故。
不过就算是如此,这一天赶路下来依旧还是把蔡吉累得腰酸背痛两腿抽筋。趁着李达去河边遛马的间隙,蔡吉独自一人坐营地里揉肩敲腿。却不想一抬头就看到太史慈信步走来冲她招呼道:“小府君,没事吧?”
“还行。就是第一骑那么长时间的马有些不习惯。”蔡吉说着故意站起身跳了两下以示自己确实没事。
不过蔡吉的这一举动在太史慈眼中却带着几分孩子气。于是他当即打趣道:“小府君的骑术不错。再多赶几天路就习惯了。”
“什么?还有几天的路要赶?”蔡吉一听这样的日子还要过上好几天脸色立即垮了下来。
而太史慈眼见蔡吉如此轻易地就信以为真,不由爽朗地大笑了起来,回答道,“过了今晚也就两天的路程。”
没想到太史慈也会开玩笑的蔡吉听到这答案只得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谁叫东汉的地图没有比例尺,蔡吉只根据图上图例得知从黄县到不其县需横穿整个东莱郡,所以觉得路程会很远而已。不过就算是只有两天的路程,蔡吉还是低着头忧心地说道,“就算只有两天的路程。恐怕等我们赶到不其县时已为时晚矣。”
“小府君莫气馁。只要吾等赶到不其县即是兑现了之前的承诺。哪怕到那时已于事无补相,信百姓也是会理解小府君一片赤诚之心的。”太史慈冲着蔡吉鼓励道。
“吉并非在意百姓的看法。只是不想输给天意而已。”蔡吉说到这里不由自嘲地笑了笑。
蔡吉独自伫立说不想输给天意的身影,在太史慈的眼中恍惚间与那天蔡吉在书房里说要复兴大汉的模样重叠在了一起。其实那个时候太史慈已然准备好要去投靠刘繇了。但不知为何却鬼使神差般地因为这女娃的几句话而留了下来。现在想来那时促使自己留下的原因除了对家乡的感情之外,恐怕对蔡吉这个女子的好奇也是其中之一吧。这是一个时而老成,时而大胆,时而忠义,时而又有些狡狯的女子。太史慈是在找不到可以形容她的词汇,同时亦不能从史书中找到相类似的女子。究竟这位小府君会走到什么地步?说实话太史慈对此很感兴趣。当然前提是蔡吉的所作所为要确实为东莱着想。
不过正当太史慈在心中感叹蔡吉的不可捉摸之时,蔡吉却率先回过神抬头问道:“唉?太史将军找吉有什么事吗?”
太史慈被蔡吉这么一问自然也回过了神。于是他收敛了心绪切入正题道,“慈是想引荐两员虎将给小府君。”
言罢太史慈便将跟在其身后的两个年轻人引上前来向蔡吉介绍道:“小府君,这两位是新近入伍的胶东人文锐和牟平人唐蓥。”
话说习武之人就是爽快。太史慈的话音刚落其中一个身材高大浓眉大眼的男子便率先向蔡吉一个抱拳道:“胶东人文锐,字固山。见过小府君。”
而另一个个头稍矮面色深沉的男子也跟着抱拳道:“牟平人唐蓥,字山威。见过小府君。”
自打去了徐州之后蔡吉遇到的尽是别人挖她墙角的事。此刻竟一下子有两员武将自动送上门,哪怕对方在历史上并没有留下名号,却还是让蔡吉欣喜不已。只见她信步上前一把抓住那两人的衣袖激动道:“能得两位壮士相助真是东莱之福啊。”
太史慈见蔡吉为得二将而高兴地忘乎所以,亦欣慰地在一旁补充道:“固山枪棒了得,山威善骑射。”
“真俊杰也!”蔡吉由衷地赞叹了一声之后,又回头冲太史慈问道,“太史将军,不知这二位如今在军中任何职?”
“固山、山威现皆任军侯。”太史慈回答道。
“军侯?啊呀,以两位之才怎能屈就于军侯之职。不若暂任军司马吧。”蔡吉极其大方地为眼前的两个年轻人升了官。而这也是她眼下唯一能拿得出手的赏赐。
然而其中看似性格沉稳的唐蓥却在这个时候向蔡吉推辞道:“小府君,唐某现下寸功未立,这司马一职愧不敢当。”
“锐也不能当此职。锐要真刀真枪地立下军功。”姓文,却一点都不文气的文锐也跟着推辞道。
太史慈心知蔡吉这么做是为了拉拢人才。不过考虑到目前东莱郡军队的规模,他也觉得不宜再增加两个军司马。于是太史慈便跟着帮腔道:“是啊。年轻人还需在军中多加磨练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