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1 / 1)

司马孚本以为蔡吉会因他两个兄长在魏国出仕而限制他在讲武堂求学,或是干脆招募他在齐国出仕。但他却怎么都没想到面前的女诸侯竟会大度到祝福他学有所成。一时间深感困惑的司马孚忍不住脱口问道,“齐主不怕余学成后归魏?”

司马孚此话一出立刻引来了周遭学子、侍卫的一致侧目。从那一道道的视线中司马孚能明显感受出来自四面八方的敌意。可就算是如此他还是坚持要开诚布公地同齐主对话一次。因为正如蔡吉判断的那样。司马孚确实是被家族派来齐国出仕的。诚然有关蔡吉白手起家的故事司马孚早就耳熟能详,但他还是要亲自试探一下,以便确认眼前的女子是否值得他司马孚效忠。

面对司马孚的疑问,蔡吉环视了一圈众人。跟着平视着司马孚的眼睛傲然道,“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当今天下唯孤可令齐法畅行于天下!”

蔡吉的这份自信无疑感染到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田丰手捻长须眯着双眼连连颔,以郭奕、王祥为的讲武学子更是一个个昂挺胸神情激扬,仿佛他们此刻已然看到了蔡吉统一天下曼妙情景。司马孚虽不像郭奕、王祥那般盲信蔡吉,但他还是从那句“当今天下唯孤可令齐法畅行于天下”中感受到了蔡吉坚定的信念。话说司马孚博涉经史。当年便是与兄弟在迁徙途中,仍不忘读书自学。从浩瀚的史籍中司马孚总结出一条经验,那就是任何变法都需要一个意志坚定的君主来做后盾,否则哪怕你是姜尚、管仲再世也于事无补。在司马孚看来齐主至少有明确而又远大的目标,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而不是臣子的傀儡。

与此同时,在蔡吉眼里现场的讲武学子乃至面前的司马孚都是她的希望,未来天下的希望。因为蔡吉追求的是在统一天下的过程中改造天下。这是一项浩大的事业,可不是光靠一两个强人、才俊就能实现的。故而一直以来蔡吉都在努力将她的理念撒播出去,以便吸引更多的人认可她的事业,并在未来将她的理念一代代传承下去。

想到理念传承蔡吉的脑中便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曹丕的身影。毫无疑问这位小丈夫对蔡吉而言是个极其特殊的存在。一方面蔡吉认可曹丕的才华与坚韧的性格,另一方面曹丕特殊的身份又令蔡吉在内心深处对其心存顾虑。当然蔡吉的这份顾虑并不是害怕被那位历史上的魏文帝篡位,而是担心曹丕无法胜任自己对其的定位。

有道是“打江山易,守江山难”。眼下的齐国正处于快展的上升期。许多内外矛盾都被欣欣向荣的表现给掩盖了下来。然而一旦展度降下来,被掩盖的矛盾便会如火山喷一般一并爆出来。这就需要身为君主的蔡吉未雨绸缪早做准备了。

站在帝王权术的角度上,让臣下形成文、武、贵三角互相制约就能形成一种近似金字塔式的稳定机制,使王朝内部在矛盾中达到平衡。文、武顾名思义就是官僚和军队。贵可以是外戚。也可以是宦官,总之就是帝王身边的亲近之人。论身份与资质曹丕远比性格纯良的蔡琰更适合成为铁三角中的一角。但时下的曹丕终究还是太过年轻,心智尚未成熟到可以独当一面占据一角的地步。故而在蔡吉的眼里曹丕还只是一块尚需锤炼坯件而已。

曹丕并不知晓蔡吉对他的期许。为了向妻子证明自己的能力与忠诚,眼下的他正远在南皮折冲充当队副训练新兵。作为头一批被下派到折冲府练兵的讲武学子,曹丕自以为对他将要面对的困难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然而真当他站到校场点阅手下那五十名新兵时。却觉事情远没他想象得简单。

先,曹丕面对的是五十名歪歪扭扭,交头接耳,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农夫。但就是这样一群没上过战阵没见过血的农夫此刻却不约而同地以狐疑与不屑的目光打量着身为他们队副的曹丕。再来,不仅是面前新兵,站在曹丕身后的队正刘同更是双手抱臂鼻孔朝天,丝毫不掩饰其对曹丕的蔑视。

其实时下并非曹丕一人遭受此待遇。折冲府虽说才草创不久,但府内军校皆由原各郡的守备军担任。说白了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老熟人。而今上头突然下放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年轻人到军府练兵,难免会让军府内的老兵油子们心生忌惮。谨慎点的人或许还会在明面上对空降来的讲武学子和颜悦色。若碰上刘同这等浑人不仅不会有好脸色看。还少不得会碰上一出下马威。

不过对于从十三岁起就在敌视中成长的曹丕而言,这点压力根本算不了什么。此刻他最关心的还是如何在新兵面前建立起威望。既然此地是军营,自然得以武为尊。想到这儿,曹丕顿时心生一计。且见他点阅完新兵,随手将名册一合,跟着冲着在场的新兵朗声放话道,“尔等之中可有习武之人?”

曹丕的话音刚落,人群中立马就走出了六个身材高大的汉子。只见其中一个脸膛黝黑,粗壮如牛的壮汉冲着曹丕抱拳道,“俺叫葛黑牛。队副咱比比?”

照理说这黑脸壮汉的言辞目无尊长,极其无理,可站在曹丕身后的队正刘同非但没有喝止对方,反而跟着起哄道。“曹队副乃是龙口来的大人物,岂会怕汝等浑人!”

曹丕本就有心以武立威,当即便将名册收入怀中,右手一抬,冲着那主动挑衅的葛黑牛微微一笑道,“请!”

那葛黑牛得了刘队正的眼色。“嗷”地一声便如泰山压顶一般朝曹丕猛扑下来。哪知曹丕轻盈地侧身一闪,借着对方扑空惯性,一把扯过葛黑牛的右臂轻轻一扭。只听咔嚓一声,前一刻还壮实如牛的葛黑牛眨眼间就抱着右臂扑倒在地蜷缩得好似一只病猫。

朱来福和几十名同袍一起伸长着脖子看着新来的队副一招就撂倒了全队最强壮的葛黑牛。正当众人乍舌间,朱来福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地脱口惊呼道,“俺…俺见过队副!他给君上开过门!”

一旁的李鹞子不以为然地嗤之以鼻道,“啥?君上的亲卫来这儿?你咋不说他是君上的男人咧。”

朱来福刚想开口反驳,只听前方又传来了一声惨呼。只见眨眼之间又有一个壮汉被曹丕放倒在地。一干人等显然没料到面前这位看着还不满二十岁的队副竟会是一个如此厉害的硬茬儿。剩余的四名壮汉既没有勇气单挑曹丕,又不敢违背刘同的命令。于是四个人相互交欢了一下眼色,跟着便从四个不同的方向冲着曹丕一拥而上。

曹丕早年师承典韦,之后又在齐营摔打多年,故而他所精通的擒拿术皆以杀伤为目的,从没有点到为止的概念。此刻面对来势汹汹又各怀鬼胎的四人,曹丕更是毫不手软,腾挪闪跃间地上很快又多了四只哀嚎**的病猫。

本打算给曹丕来个下马威的刘同眼见自己挑选的六个打手转瞬间就被对方逐一放倒,他的脸色刹时就黑得好似墨水一般。而这会儿的曹丕却是全然不理会身后已经气得七窍生烟的刘正队,但见他一脚跨过蜷缩在地上的葛黑牛,跟着深吸了一口气冲着面前熙熙攘攘的新兵大喝了一声,“肃静!”

别说刚才那番杀鸡儆猴还真有效果,先前还乱哄哄的新兵被曹丕如此一喝当即就通通闭上了嘴。见此情形,曹丕满意地横眉冷扫了一眼面前静若寒蝉的新兵,继而背手而立朗声放言道,“少则三月,多则半年,尔等皆须出战。若不想死无全尸,自今日起便随余勤加操练!”

曹丕这番话可不是在故意恐吓新兵。时值乱世,便是齐国境内也少不得会有强盗山贼出没。守护一方乃是府兵的职责所在,故而一有战事不管新兵们准备得怎样都得被送上战场。事实上这个时代本就没什么新兵训练的概念,诸侯们拉了壮丁往战场上一赶,死掉的是炮灰,活下来的是老兵。所以留给朱来福等新兵的时间还真不算充裕。(未完待续。)

------------

第十四节 辽东急件

相比尚处于起步阶段的冀州武卫,远在幽州的骁卫倒是在建军之初便已颇具战力。延康二年腊月,执掌骁卫的高览连同河北刺史庞统、卢龙军统帅张辽、别驾田豫等幽州军政要员一同在蓟城郊外检阅新兵。由于幽州人口稀少,广阳、涿郡、右北平三郡统共才设了十座折冲府,其中有四座一千两百人的大府,三座一千人的中府以及三座八百人的小府。也就是说在满打满算的状态下骁卫的总兵力至多也就一万二千人而已。不过幽州自古尚武又是农牧混合区,因此在骁卫一万多兵马中有六千是自备马匹与兵器的骑兵。

此时此刻列阵于蓟城郊外的六千骁卫骑兵虽不及常驻边关的卢龙军来得杀气腾腾,却也是个个人如虎,马如龙。无怪乎,就算面对排得乱哄哄的队列,别驾田豫依旧意气奋地感叹道,“昔年光武以幽州突骑夺天下,他日幽州骁卫必能助君上逐鹿中原。”

所谓突骑乃是汉朝为了能与匈奴骑兵抗衡所设立的骑兵部队。幽州作为北方的边防地区常年需要同异族作战,故此地锻炼出来的骑兵尤为精锐,被世人特称为幽州突骑。历史上幽州十郡突骑作为汉军主力为光武帝刘秀夺取天下立下了汗马功劳。如今蔡吉将幽州的折冲府统归为“骁卫”,明眼人都能瞧得出她这是要在幽州组建成建制的突骑。

不过执掌骁卫的高览乃是降将出身,又不像张辽已为蔡吉立下赫赫战功深得齐营文武认同。故而此刻面对田豫豪言壮语,高览内心虽是踌躇满志,但表面上他还是颇为低调地自谦道,“别驾谬赞也,骁卫初创岂敢妄称突骑。倒是文远将军率精锐远赴白狼救主,颇有昔年耿弇三上谷突骑助光武之风。”

统领卢龙军的张辽耳听高览提起他当年的战绩,脸上不禁有些洋洋自得起来。不过还未等他客套几句,一旁的渔阳太守鲜于辅已然先他一步拂须自夸道,“幽州突骑素来闻名天下。此番君上拨下大铠、马铠各千具,令卢龙军组建玄甲骑,此军一成必天下无敌也!”

马铠顾名思义就是用来保护战马的护具。早在殷周时期,中原就有了用来保护驾车辕马用的皮质马铠。整副马铠分为保护马头及躯干两个部分。不仅面上髹漆,还绘有精美的图案。到了秦汉时期骑兵成为军队中的重要兵种,马铠开用于保护骑兵的乘马,其材质也由皮质展到了铁质,并出现了当胸等针对性更强的护具。只是这样一来制作马铠的成本直线上升。遥想当年官渡一战。四世三公的袁绍军中也不过是备有马铠三百具。至于如今号称天下第一诸侯的曹操那时是也只有十具马铠充场面。

这会儿的高览听到蔡吉调拨千具马铠给张辽的组建玄甲骑,当即忍不住眼馋地咂舌道,“马铠千具?!君上真乃大手笔!”

然而鲜于辅的大嘴巴之举却是引起了庞统的不满。在庞统看来“玄甲骑”乃是君上的杀手锏理应对外保密才是,那能容得鲜于辅随意炫耀。莫看现在的庞统蓄了胡须从外表上看成熟稳重了不少,可少年得志的他在人情世故方面终究还是记少了几分圆滑。眼见鲜于辅泄露了玄甲骑的具体信息,庞统当即把脸一沉,毫不客气地警告道,“玄甲骑乃君上钦点之精锐,未成军前不可妄论。”

其实鲜于辅也是看在场诸人皆是齐**政要员的份上,方才随口提起了玄甲骑之事。此刻听罢庞统所言。他业已意识到自己可能多嘴了。不过鲜于辅终究是一郡太守,被二十多岁的庞统当众告诫,面子上多少有些过不去。好在旁边的田豫眼见气氛不妙,赶紧打了个圆场道,“在场诸君皆是齐营重臣,谈及玄甲骑倒也无妨,然切不可外传。”

鲜于辅得了田豫送上的台阶下,自是连连点头称是。庞统则只是做事严谨,并非刻意针对鲜于辅,所以他也跟着话锋一转缓和了一下气氛道。“卢龙军与骁卫各有千秋,君上已为骁卫备下皮铠五千具、弓八千张、箭矢百余万,不日便会运抵幽州。高将军大可在此潜心练兵。”

得知蔡吉已为骁卫备下了如此多的物资,高览精神顿时为之一振。张辽玄甲重骑固然是堪称铁之洪流。但凭借五千皮铠、八千张弓、百万箭矢,他高览照样也能打造出一支快如疾风的突骑劲旅。说到底不管是突骑也好,玄甲重骑也罢,都需要有一定的财力做后盾才能成军。历史上没有寇询在河内的经营,就不会有幽州十郡突骑的风光。一如当下齐国同时坐拥幽州的马场与青州的财力,方才给了蔡吉组建玄甲重骑的底气。

而就在高览暗自盘算接下来该如何将面前的这六千兵马操练成合格的突骑之时。忽见一员小校急匆匆地赶来报信道,“禀使君,辽东急件!”

庞统自那小校手中接过急件拆开一看,两道八字眉顿时就拧成了疙瘩。一旁的田豫见状赶紧探问道,“士元,辽东出何事也?”

“子泰来信,说是在高句丽现了逆贼袁谭的踪迹。”庞统边说边将手中的急件捏做了一团。

田豫等人听闻袁谭出现在高句丽顿时为之一惊。这倒不是说袁谭有多厉害,而是众人皆知在袁大公子的身边多半会有郭图与其狼狈为奸。而一提起郭图众齐将可就无法等闲视之了。从昔年征讨孔融到后来的白狼之围,这位老先生十年来一直坚持不懈地与蔡吉做对。有道是君辱臣死,郭图让蔡吉在白狼河畔吃了偌大个亏,齐营文武又岂能容他苟活于世。

这不,得知郭图可能流窜到高句丽,张辽立马把脸一虎杀气腾腾道,“余这就点齐兵马向高句丽王讨要袁、郭二獠!”

眼见张辽起了动武之心,熟知辽东人物风情的田豫赶紧出言相劝,“文远将军稍安勿躁。眼下尚无实证证明袁谭在高句丽,若高句丽王矢口否认此事,将军真要大动兵戈乎?”

“动兵戈就动兵戈,卢龙军岂会怕他高句丽!”张辽冷哼了一声傲然道。

田豫见说不动张辽,便向庞统使了个眼色。希望其能说服张辽莫要意气用事。庞统当然也不同意张辽贸然用武力向高句丽施压。不过这并不代表庞统就怕了高句丽。事实上眼下高句丽国比不得后世南北朝时代的鼎盛时期,这个位于苦寒之地的小国虽是野心勃勃,却碍于实力有限始终无法挺进辽东半岛。不过高句丽能在历史上几经起死回生总有其过人之处。先相比乌桓、扶余、鲜卑各族,高句丽人特别善于筑城。其国都“丸都城”就直接修建在起伏险峻的丸都山上。整座山城环山为屏,山腹为宫,谷口为门,占尽地利。再来就是高句丽国位于后世的吉林地区,当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降临时。没有准备的入侵者必会倒于冬将军的靴下。正是考虑到这些不利因素,庞统才坚信光凭武力施压并不足以威慑高句丽,唯有将此蛮夷小国狠狠教训一顿,才能一劳永逸地解决齐国逐鹿中原的后顾之忧。

想到这儿,庞统立马接着田豫的话茬向张辽进一步劝说道,“区区高句丽断不是卢龙军之敌,然其国都地处丸都山之巅,地势险峻,易守难攻,若高句丽王坚守都城。静候大雪封山,则届时卢龙军必死伤惨重,无功而返。”

张辽听完庞统一番推心置腹的分析,亦不得不承认眼下确实不是同高句丽人耍横的好时节。只是想到袁谭、郭图二人此刻就在高句丽,张辽终究还是有些不甘心道,“难道就放任二獠逍遥?”

其实关于辽东的局势庞统心中早就有了腹稿。此刻面对张辽质问,庞统回头自信地一笑,“君上曾言放长线钓大鱼,文远将军又何须急于一时。”

十日后,袁谭在高句丽现身的消息连同庞统关于辽东的奏疏一起摆在了蔡吉的案头。对于袁谭的突然现身高句丽蔡吉并不感到意外。鉴于曹操和蔡吉都是导致袁绍灭国的“罪魁祸”。袁谭选择利用异族来袭扰中原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此外考虑到袁谭的谋主郭图年事已高,留给他二人复仇的时间有限,蔡吉有理由相信,这一次的阴谋极有可能是郭、袁二人孤注一掷的最后反噬。因此在看完庞统洋洋洒洒千余字的奏疏后。蔡吉二话不说便让蔡琰急召贾诩、郭嘉、田丰等重臣来凤阁议事。

待凤阁八员重臣齐聚一堂后,蔡吉先将辽东的大致情况同说了一通,方才推心置腹地向众人探问道,“诸君对袁谭现身高句丽一事有何见教?”

面对蔡吉的问计,曾在辽东担任过太守的李敏率先言道,“君上昔年灭蹋顿、诛公孙康威震辽东。高句丽小国寡民岂敢与君上争锋。故臣以为,袁、郭二贼若有心借高句丽之力起事,必先投其所好,助高句丽灭公孙氏。待高句丽吞并玄菟、乐浪诸郡后,再挑拨其与君上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