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听袁谭已收服鲜卑人,公孙康忍不住脱口而出道,"如此甚好??"
谁曾想还未等公孙康把话说完。公孙度便已一挥手斩钉截铁地打断道,"孤不会与鲜卑人携手,更不会放鲜卑人肆虐中原!"
公孙度态度的突然变化令郭图微微有些吃惊,于是连忙解释道,"不过是借鲜卑一时之力。待吾等攻下河北,便会请其回大漠。至多分些财物女子给胡酋便可。"
"请神容易送神难。华夷有别。鲜卑人贪婪狡诈,一旦侵入中原,又岂会轻易离开。"公孙度依旧固执地摇头道。
在郭图看来公孙度的都招扶余人做女婿了,还在这里大谈华夷有别,实在是做作可笑。想到这里郭图当即点穿道,"乌桓、扶余不是胡夷?"
"乌桓、扶余乃内附胡人,岂是鲜卑人可比。"公孙度一口咬定道。
当然公孙度的这种说法也不能算错。自西汉起汉庭便陆续招纳边境游牧部落归附。其中最典型的例子莫过于羌族。内迁凉州接受汉王朝统治,农牧兼营的羌人被称为塞内羌。在青海草原上游牧的羌人被称为塞外羌。此外塞外羌之中与汉庭保持和好关系部落又被称之为保塞羌,即协助朝廷保边塞的羌人。乌桓、扶余等部族在辽东定位介于塞内胡与保塞胡之间。相较之下乌桓的汉化程度还要高一些。可饶是如此公孙度依旧需要用武力来威慑乌桓各部,用嫁女儿来拉拢扶余人。
反观在塞外刚兴起的鲜卑人,根本不服王化。昔年桓帝忧心鲜卑之患,欲封鲜卑首领檀石槐为王,并跟他和亲。谁知檀石槐非但不接受,反而率部加紧对长城边缘要塞的侵犯和劫掠。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所以在公孙度看来,对付这种桀骜不驯的生番,只有先把对方打怕了,才能提收服的事。像郭图、袁谭这般没有实力就与鲜卑人合伙的做法,无疑是在与虎谋皮。
然而公孙度的想法不仅郭图难以理解,就连他的儿子公孙康也忍不住上前插嘴,"父亲......"
"住嘴!"公孙度粗暴地打断了儿子的劝谏,跟着回过头向郭图沉声宣布道"孤不会与袁显思联手,先生请回。‘
公孙度坚决的态度瞬间冻结了现场的气氛。公孙康缩着脖子不敢再忤逆父亲。阳仪则略带担忧地偷偷瞄了郭图一眼,生怕其不知进退从而惹怒公孙度。毕竟人是他带来的,万一郭图真惹闹了自家主公,那他阳仪也得跟着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事实证明阳仪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郭图并没有逞口舌能惹公孙度起杀机。相反他十分识相地起身,朝公孙度拱手一揖,旋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帐篷。
随着郭图的背影从视线中消失,公孙度一边把玩着手中的酒盏,一边温声说道,"康儿,刚才汝不该在人前展露心思。"
面对父亲严肃的告诫,公孙康差异地张了张嘴巴不敢反驳。一旁的阳仪见状连忙小心翼翼地向公孙度探问道,"主公打算如何处置郭图?"
公孙度仰头将杯中水酒一饮而尽道,"先晾着。"
另一头郭图离开大账后,并没有久做停留,而是信步走出营地与早已在那等候多时的君雅麗碰上了头。两人朝着密林深处又走了一段路,直至四下无人,君雅麗才迫不及待地追问道,"公孙度可答应先生之请?"
郭图戏虐地摇了摇头,"公孙度称其不会与鲜卑人携手南下中原。"
君雅麗并不懂华夷有别,她只知道没有公孙度相助,袁谭等人就不能战胜蔡吉,而她的报仇大计也将成为空想。情急之下君雅麗不禁跺脚道,"这可如何是好?"
"老夫倒有一计可扭转乾坤。"郭图说到这儿,回过头定定地望着君雅麗道,"就是此计需借君旗主之力方可成事。"
貌似更两天休一天的进度也赶不上,只能更一周更四节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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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节 忠孝之间
公孙度看不上袁谭结盟鲜卑,.且就在郭图远赴辽东游说公孙度的之时,一封来自塞外的书信摆被摆放在了并州刺史高干的案牍上。而信尾的署名上赫然写着"弟袁谭"三个字。
这已是高干在伪陈覆灭后,第三次收到袁谭的来信了。在上两封信中袁谭先是细数袁绍对高干的恩情指责他不该向曹操投降,之后袁谭又以帝王的口吻表示他不计前嫌仍相信高干对大陈忠心,并希望高干能接应他入并州。高干当时只看了一半就冷笑着将信丢入了火盆之中。袁绍于高干有提拔之恩确实不假。可他高干也没白享舅父的恩情。想当年若非他与荀谌游说韩馥让出冀州,袁绍又岂能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冀州。所以在高干的眼中袁谭一番举动简直就是跳梁小丑,令人看了即是好笑又是不屑。
不过让高干颇感意外的是,相比上两封书信的不自量力,袁谭此番来信无论是在语气上还是在姿态上都收敛了不少。其在信中既没有以君王自居,也没有大骂高干忘恩负义,而是与高干称兄道弟起来。以高干对袁谭的了解,除非是到了山穷水尽的紧要关头,否则依那位表弟的脾性是不会轻易服软的。可袁谭偏偏又在信中自信满满地宣称,他已收服鲜卑步度根部。也正是这一点让高干微微有了些许心动,以至于没有像上两次那样将信直接丢入火盆。
眼见高干摩挲着书信迟迟没有作声,一旁的谋主卫固不由试探着问道,"使君,袁谭来信可是求使君收留?"
卫固字仲坚,出身河东名门,足智多谋,曾为河东郡掾,后因曹操在河东严惩兼并,杀戮颇多。遂弃官出走闲居并州。高干闻讯后亲自上门请其出山聘为谋主。而今卫固俨然已成高干信腹谋士,高干在其面前自然也没多少顾及。
面对卫固的询问,高干顺手就将书信递给其道,"袁谭声称其已收服鲜卑步度根部,愿率部与吾携手南下征讨曹、蔡二贼。"
耳听袁谭找来了外援,卫固赶紧接过书信仔细看了一遍,继而两眼放光道,"此乃千载难逢之机。使君万不可错过!"
"鲜卑人狡悍善战,连漠北匈奴都不是其对手。仲坚先生真信袁谭能收服鲜卑人?"高干狐疑地反问道。他可不怎么相信像袁谭那样的草包能收服凶悍的鲜卑人。
卫固却不以为然地捻须说道,"袁谭是否收服鲜卑无关紧要,只要其能领兵南下便可。"
高干从卫固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丝杀机。于是赶紧追问道,"先生此话怎讲?"
"曹操在河朔之地残害忠良,屠戮百姓,早已声名狼藉。若袁谭引鲜卑人入关讨曹,河朔豪强必会闻风起事!以使君之声望届时只需登高一呼,定可称王并州!"卫固说到这里,原本青灰的脸上犯起了一阵不健康的潮红。世人都道卫固去年弃官是不想与曹操一党同流合污,.
同河朔诸多豪强一样,卫固的家族在老家河东兼并了大量土地。蓄养了众多家奴。曹操前年整治兼并的举措无疑是侵犯到了卫固家族的利益。为了抵制曹操下发的政令,卫固的家族不仅在地方上对朝廷下派的官吏阳奉阴违。卫固本人更是利用其在朝中的关系上窜下跳,意图借清议向曹操施压。卫固本以为这样就能逼迫曹操收回成命。可谁知事情最终的发展却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曹军先是以吹枯拉朽之势诛灭了起兵反曹的张晟等河内豪强。之后还未等卫固为诛三族的张晟兔死狐悲,许都便传来了御史赵彦被曹操侍卫当街砍杀的噩耗。一时间张晟与赵彦的下场将河朔的士族豪强震慑得惶惶不可终日。而曾与赵彦书信往来甚密的卫固,为了不连累自己的家族,更是被吓得直接弃官而逃。
不过卫固虽逃离了河东,但他在内心深处依旧日日夜夜都在想着如何回到河东重整家业。而眼下袁谭南侵的计划无疑给了他复仇的希望。在卫固看来。河朔乃至天下痛恨曹操者绝不止他一人。只要能扳倒曹操,维护自身的特权,河朔的士族豪强不介意同任何人合作,哪怕对方是逆贼,是强盗,是异族。
高干心里也十分清楚,卫固投靠他是为了有朝一日能重回河东。若非如此以卫固出身与名望根本不会屈居于他这等武夫之下。须知就算是在高干最风光的时候,他也没能招募到一个并州名士。不过高干虽重视卫固。但他终究也曾同曹军交过手,知道曹操是个何等难缠的人物。
想到这里,高干便忍不住心虚道,"曹操诡计多段,帐下更是猛将如云。况且还有东莱蔡安贞当其爪牙。仅凭胡人与豪强曲部怕是难成大事。"
卫固耳听高干提起蔡吉,当即收敛起了脸上的激动表情。不可否认而今的蔡吉已超越孙策、刘备、马腾之辈。成为了与曹操、刘表并肩的大诸侯。她的态度无疑会左右到天下局势。而蔡吉恰恰又与曹操结有姻亲之盟。一旦曹操受到攻击,于情于理蔡吉都会出兵相助。然则眼下是乱世,乱世之中什么不合情理的事都会发生。
就见卫固沉吟片刻后,忽然失声笑道,"老夫听闻蔡安贞素以汉之忠臣自居,却不知当忠孝难两全之时,其会选忠还是选孝。"
卫固所说的"孝"自然是指曹操与蔡吉之间的翁媳关系。听出弦外之音的高干似懂非懂地追问道,"先生意思是?"
卫固抬起头笑而不语,旋即便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了高干。
高干接过信拆开一看,原本狐疑的双眼瞬间充满了差异,"这......这是...."
不等高干将落款人身份说出口,卫固便已自顾自地侃侃而谈道,"曹操嗜杀成性,目无天子,使君若能救天子于水火,那便是汉室中兴之臣。"
高干曾追随袁绍建立伪陈国。也曾在袁谭、袁尚兄弟向其求救时投降曹操。但这丝毫不影响卫固用"汉室中兴之臣"来怂恿高干。而高干本人对中兴之臣的头衔颇为受用,但见他看了看手中的书信,又回头瞥了一眼案牍上的袁谭的署名,眼中不禁流露出了向往之色。
建安六年的年末就像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海湾,表面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但对于寻常百姓来说,这一年的秋冬却是难得的太平。除了南方的刘表、张羡、刘备、孙策尚在长沙城下对峙,其余诸州皆已休战半年有余。特别是长江以北的徐、青、豫、兖四州经过一年多的修生养息。俨然已呈"粳稻丰积"之相。
然而身处许都深宫的汉帝刘协却并没有因这一年的风调雨顺感到高兴。相反随着冬至日渐临近,天子的脸色那一天黑过一天。原来依制天子本该在冬至日接受万国及百僚称贺。可曹操却以在邺城筹备开科取士为由,从许都抽调走了荀彧等一干在朝重臣,仅留其子曹昂留守许都。没有曹操爪牙环顾在侧固然是让刘协轻松不少。可到了亚岁朝堂冷清又令身为天子的他颜面无光。
想到故意在邺城另开幕府的曹操,刘协不由将目光扫向了堂下站着的右将军曹昂。和这个时代大多数男子一样,曹昂在婚后蓄起了胡须,加之数年来戎马生涯所积蓄下的气度,都令其神形都愈发接近于他的父亲曹操起来。虽说父子容貌相似本乃天经地义之事,可看着曾经的心腹之臣外貌越长越像自己的心腹之患,刘协心里真是五味俱杂。
不可否认,曹昂对刘协的忠诚可昭日月。所以有不少忠汉却又畏惧曹操的臣子都曾规劝刘协,先蛰伏个十年。待曹昂继承曹氏家业后,再命其还政天子。这些臣子的说法也不无道理。曹操今年已四十有六,过个十年、十五年就将年近花甲。到那时的刘协则正值壮年。一个垂垂老矣,一个意气风发,再有曹昂相助,天子亲政还不易如反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