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陆沉默地凝视了江之衡许久，张了张口，刚想说点什么，他的创造人便上前挽住了他。

“没事吧？我给你做了饭。”

闻言，王陆的嘴角勾起一抹尖锐的弧度，渐渐的，从嗓子里发出酣畅的大笑，如同酒醉者将心底的疮疤掀开后肆意宣泄情绪，在神经被麻痹到极致后，将疼痛也当成了活着的证明。

“吃饭好啊！比起乱七八糟的外卖，还得是自家的饭叫人放心！”

王陆挑着眉头斜睨了江之衡一眼：“这次任务真踏马的漫长，老子快累毙了！先回去睡一觉了，你们好好聊着！”

说罢，王陆搂着旗袍美女的肩膀，大摇大摆地回了房间。

小胖瞪大了眼，连声道：“王哥，你就不好奇深渊小队的这两个人为什么会来我们小队吗？他们是我们的仇人啊，杀了我们好多队友！保不准里面有什么阴谋呢！王哥！别走啊！”

然而，王陆并没有理会他，回应小胖的是王陆紧闭的房门。

“没有阴谋。”黎想那清寂的嗓音如秋日晚风般拂过众人的耳畔，催生一丝寒意。

叶秋彤警惕道：“给我们一个理由。”

“就是！”顾思琪冷笑一声，“你们杀了我们这么多人，现在只是说一句‘没有阴谋’，我们就要无条件相信、接纳你们？想得美！”

李红斌这个大叔不善言辞，眼睛瞪得血红，一副要将黎想生吞活剥的模样。

他创造的弟弟，还有真正的黎想，以及近日来集训了三个多月的多名队友，都是黎想在他眼皮子底下造的杀孽！

如此血海深仇就发生在昨日！

“有句粗话叫做屁股决定脑袋，我们所处的位置决定了我们各自的立场。”黎想泛凉的指尖抚过手腕上的智能表。

下一刻，眼泪夺眶而出，滴滴答答地落在地面。

而他平稳的声音里，也不可避免地增添了哽咽的波澜。

“杀人并非我的本意，但，我不想死，如果你们也是深渊小队的一员，你们也会不得不杀死敌方轮回者的。”

“我没有折磨人的癖好，杀人过程一向干脆利落，我认为这是相当文明、人道、尊重对手的做法，我已经尽量不让无辜者痛苦了。真要论起来，我们都是受到操控的玩具，一切都是主神的错，如果不是他抓来了你们，又创造了复制人逼得我们双方互相残杀，我们何必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复制体和本体，本该是和同卵双胞胎一样亲密无间的存在啊！”

“现在我和夏寻都已在江之衡的帮助下转变了立场，我们手腕上的智能表就是凭证！我知道你们恨我，但是为了让大家能更好的活下去，希望你们能接纳我们，我们都要变强，然后带回已经逝去的人。”

比起坚持一贯的冷淡，黎想此刻果断选择卖惨，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他很擅长控制自己的表情，这么一哭，惭愧、悲伤、无奈、凄凉……种种情绪骤然爆发，如同惊喜盒开启了一般，实在很难让人将恨意继续深耕下去。

李红斌一整个纠结住了，此刻也明白黎想只是主神创造的磨刀石，可复制人既然诞生了那便也是活生生的人，又怎么会心甘情愿、放弃生命去做别人的磨刀石呢？他可以理解，但无法接纳黎想，更没法替其他人说出原谅的话。

最终，只能失魂落魄地回了房间。

小胖见众人之间气氛诡异、暗流涌动，再加上他的创造人杀手女王也悲惨死去，幸存的欣喜便迅速陨落，而旋即涌上心头的情绪，是在泥泞里艰难求存的实感。

原本作为气氛活跃者的他也失去了耍宝的心思，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也回去休息了，之后训练室见。”

叶秋彤和顾思琪面面相觑，小声嘀咕了一阵，挽着对方的胳膊回了一个房间。

此时，广场上便只剩下江之衡、程轮、赵凌空、黎想、夏寻和夏灵六人。

程轮发现江之衡的脸上写满了忧郁，小心地上前牵住了他的手。

“衡哥，你没事吧？”

江之衡勉强笑了笑：“没事，只是……我在思考我们的关系。”

程轮心底咯噔了一下：“衡哥，我不怪你，你就当一切都是噩梦，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

“不一样了。”江之衡轻轻甩开了程轮的手，“你和凌空来得太晚了，在千万个轮回中，是他们陪在我的身边，我怎么能忽视他们对我的感情，一回归就光明正大地和你在一起？”

程轮拽住了江之衡的衣角，双目隐忍泪意，哀求道：“别把轮回当真就好，在现实世界里是我陪着你啊！”

江之衡叹了口气，轻轻地扯了扯程轮的手没扯动。

他挣扎了几秒，一个用力，强行将程轮的手从自己的衣角上撕开，甚至连衣角都被直接撕开。

“我们都互相给对方一个冷静期吧，现在想来，在主神空间里谈恋爱本就是个错误，我们连自身性命都无法保证，又要怎样才能保证爱情的纯粹性和纯洁性？”

看到程轮脊梁骨都快被抽掉的样子，江之衡怜惜地说：“我可以保证，哪怕我们分手了，我也会将你当最好的弟弟看待，我们家人的身份是不会变的。”

程轮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你想让我回答‘好’吗，衡哥？”

江之衡点了点头。

“那么……好。”程轮将所有的委屈都吞咽下去，“既然衡哥你想让我说‘好’，那我便答应你。”

直到此时，程轮才发现自己原来是个贪心的人。

家人的关系已经无法满足他对江之衡的情感需求了。

很多恋人能做的事情，家人却是不能的。

他想做那些事情，并非是简单的出于生理需求，而是想要一段爱情一段被世人称颂的、可以天长地久、地老天荒的伟大爱情。

他爱上了一个人，如同火焰投奔大海的浪漫，这份一往无前的感情改造了它的基因。

他的基因选择要去拥抱一个人，对对方产生最原始的冲动，同时违背了生物本能的繁衍需求和生存禁令。

爱情和亲情终究是不一样的。

“衡哥……你能告诉我，你会选谁为你的终身伴侣吗？”程轮的眼里点亮了一颗流星，孤勇地冲刺在夜幕中寻找答案。

江之衡摸了摸程轮的头顶，面容和煦地说：“我不知道，可能谁都不会选吧，毕竟爱情是一份双向奔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