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这番重创,江之衡会做出如何反应呢?会受伤地寻求他这个赝品的安慰,还是因爱生恨对王天麟喊打喊杀,亦或是彻底放弃那段爱情?

河伯不断设想着各种场景,并对这些场景赋予有利于自己的美好结果。

这一刻,他深刻认清了自己的卑鄙他想要抢夺王天麟的新婚丈夫!既是凭着他对江之衡并不那么深厚的喜爱,也是出于隐晦难言的嫉恨他想要证明自己并不比王天麟差多少。

然而,他所有的预想都没能实现。

河伯刚浮出水面,便撞上了前来“投奔”的江之衡。

江之衡神色镇定,仿佛没有遭受新婚丈夫背叛,而是外出散步到邻居家打声招呼,那般淡然镇定。

以至于让河伯觉得深思熟虑的自己异常可笑。

“七日七夜,你好大的威风。”

河伯原本的思绪顿时僵住,所有做作的修饰词都如齑粉般粉碎,只有这样一句阴阳怪气的话从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

紧接着,他试探的招式还未使出来,便看到江之衡在谈及王天麟时流露的表情。

居高临下、淡漠、怜悯、愉悦……那是主人对宠物的宠爱,散发着上位阶级理所应当的傲慢。

所以。

那些看似平等的宽容厚待,其实早已被明码标价了吗?

原来,王天麟那个所谓的正品,也不过寥寥罢了!

河伯犹如把握住了河面投来的一束光,即便那束光只能映照在他的手里,而无法被他真正把握住,但他的内心至少是爽快的。

他并不知道该怎么诱惑男人,他生前是村子里唯一的童生,死后又成了一位主宰凡人性命的河神,他有着读书人的清高,被教导着“君子养浩然正气”,自是不屑靠美色诱惑男人。

然而这一刻他却做出了一个违反读书人祖训的举动。

他抓住了另一个男人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借着报恩的名义,希望对方能够选择他。

多么可笑啊,他竟然去学习话本里的妖精,而更可笑的是,他不引以为耻,反引以为荣。

看来,他是真的堕落了。

河伯目不转睛地盯着江之衡的脸,不希望错过江之衡一分一毫的情绪变化。

“……扑哧~”

十来秒后,一阵对视后,江之衡喷笑出声。

“河伯啊河伯,你除了一张脸与王天麟有五分相像以外,其他地方,你们可有哪里相像?除非刻意乔装打扮,否则将你们俩放在一起,旁人谁会认错?”江之衡垂眸,以俯视的角度捧住了河伯的脸,轻声道,“从始至终,我想炒你,是因为你是你,而如果你只是王天麟的替代品,那未免太无聊了些。”

明明是恶劣至极的负心人言论,但河伯紧绷的嘴角却渐渐放松,心里也渐渐明晰了一个答案。

“我只是被你利用,没资格与你谈情说爱,是也不是?”

“话倒不必说得那么决绝,我们是合作伙伴啊,自当有来有往。”江之衡耸了耸肩,绕到河伯的后背,将其拥入怀中,附耳低声道,“为了放松身心,我们可以谈情说爱,但是在情爱之上更重要的是利益。如果你想要我,你可以直接跟我说,我会答应你,但也可以拒绝你。”

河伯眼睫轻颤,微微侧眸,嘴唇落在江之衡的鼻尖上,忽地大幅张开了嘴,用鲨鱼齿轻轻咬了一下。

预料到河伯不会伤害自己,江之衡并未闪躲,只是含笑道:“不可以咬太重哦?你咬掉了我一块肉,那我肯定是要双倍奉还的,到时候……你肯定会后悔自己的冲动。当然,以你这冷静的性子,我并不觉得你会冲动。”

原来,他们竟是平等的合作关系啊?

河伯嘴角咧开,直直地咧到了耳根,他似乎很久没有露出过笑容了,以至于并不习惯去笑,那一排尖锐的鲨鱼齿寒光四溢,看上去咬合力十足,足以令小孩夜啼。

偏偏江之衡用指尖在鲨鱼齿上挠了挠:“还当自己是个小孩子么,故意做鬼脸是要吓唬谁?”

河伯心中那若隐若现的感情找到了另一个释放口,很快便飘飘而去,如同河底产生的气泡般,向着河面上方的阳光而去,但在抵达水面的那一刻,“啵”的一声,在闪烁的涟漪中消失不见。

用拥抱给予他温暖和救赎的青年,并没有心。

他并非不用心,只是那颗心并不在他的身上。

而他,不幸地对青年产生了超越合作的感情,又幸运地选择了放手。

至少,他能以合作伙伴的身份陪伴对方左右,也很不错了,不是么?

“江之衡……”河伯的眼睛仿佛被注入了一抹光,里面的阴郁死气逸散开来,澄澈而透亮,像是一颗色泽特殊的玻璃石,“既然我想要你,你可以拒绝我,那么你想要我的时候,我是不是也可以直接拒绝你?”

他下巴微微抬起,像是受到不公正待遇后努力辩驳的孩子,带着即便挨骂也要让对方道歉的天真。

江之衡并不意外河伯会问出这个问题。

他只是无辜地眨了眨眼,将自己的下巴抵在河伯的脖颈上,用脆弱不堪的依恋神态说:“你舍得拒绝我吗?”

河伯闭了闭眼睛,没有回答这个厚颜无耻的问题。

而沉默,在此时便意味着默认与顺从。

是啊,他没办法拒绝江之衡。

归根结底,只在名义上宣扬平等的天平依旧是倾斜的,买卖双方的感情投入并不对等,而他只能默认这种现象的存在,并且心甘情愿地退让。

日后,江之衡又会用类似的态度,迷惑他多少同族呢?

……

三日后。

远方一场雨云,飘来了某位江河仙女的传讯。

“河伯老爷,我的姐姐在城里游玩时醉得不省人事,这必然有人从中作梗,请您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