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卿像是 没听懂,“你不给我买,给他买?”
“对,”亦无殊说,“他还会有吃不完的鸡蛋,想要 多少 就有多少 ,而且从你零用里扣,你不是 吃了他家两 个红薯么,这就是 你要 支付的代价。”
翎卿恼了。
“那我还帮他报仇了呢!凭他自己一辈子也 报不了仇,更遇不到你,到死都只能在街头混着 ,他怎么不报答我呢?”
“他会感激你的,在他被妥善照料、重新回 到安稳的生活之后 ,你在他心里不是 坏人,而是 帮他报了仇的好人,一个非常厉害的孩子。”亦无殊说,“你看,你帮了他。”
翎卿张口忘言。
他压根不想帮任何人,做这事 也 不是 为了帮谁报仇,更不稀罕什么感激,说这话纯是 为了反驳亦无殊。
但为什么被亦无殊一说,就那么不对味?
他感觉自己被亦无殊绕进 去了。
“你改变了他的命运,救下了他,也 帮助了未来可能会被他伤害的人。”
翎卿:“等等!我……”
亦无殊道:“你做了一件好事 。”
“我没想……”翎卿还没这么百口莫辩过 ,他堂堂一个魔,力量上暂逊一筹就罢了,竟然 在口舌上也 说不过 亦无殊?
一腔无名怒火越烧越旺。
比起做坏事 被打断、无意中可能帮了别人这件事 ,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是 ,亦无殊竟然 要 把 他的糖送给别人?
开什么玩笑?
亦无殊就没拒绝过 他!
向来有什么好的,都是 先紧着 他,别说旁的什么人,亦无殊自己都得退一射之地。
更别提把 他的东西就这么送给别人。
翎卿不懂,亦无殊真的变了。
他实在是 个被惯坏的孩子,其实翎卿长大后 都不用提几万年之后 ,忘却一切,一度以为亦无殊站到了自己的仇人那边,都不曾感到委屈,快刀斩乱麻,直接把 亦无殊拨进 仇人阵营,一并除了就是 了。
就说他再长大一些后 ,都绝不可能为这些末的事 情计较。
更别提气 成这样。
但没办法,亦无殊自己造孽太过 ,把 他溺爱成这个样子,让他几百几千年下来,受到的最大的委屈,也 不过 是 把 他的糖送给了旁人。
可翎卿这人是 真不知道低头二字该怎么写。
天生不会,后 天就更没体会过 。
亦无殊让他不痛快了,他就非要 让亦无殊更难受。
他怒到极点,也 不装乖卖巧、试图以其他事 扯开话题了,从亦无殊肩上起身 ,脸上独属于孩童的天真好奇在顷刻间散了个一干二净,瞳眸幽幽,直接便 是 两 潭淬了毒的冰潭。
是 了,被亦无殊当个孩子久了,他竟然 也 真把 自己当孩子了。
可他从来不是 孩子。
“亦无殊,你觉得你很厉害、很伟大是 不是 ?自欺欺人。”他道,“心慈手软,圣人做派,其实那村庄出 了事 ,最该负责的就是 你!”
“知道为什么吗?”
“你那些神使,永远有人经不起考验,永远有人在堕落,永远有人敷衍塞责!为什么呢?因为他们不怕犯错啊。就算做错了,又如何呢?你会杀了他们吗?不会,你若是 发现不了,他们就能稳稳当当混一辈子,你若是 发现了,也 不过 就是 被赶出 去而已,反正他们也 过 了这么久的好日子。”
“是 ,人人都有欲望,为什么克制不住呢?因为犯了错又不需要 承担代价,所以为什么要 克制呢?”
“还有那个沈眠以,你说我引诱他?”
翎卿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说:
“你也 可以看到命运线,那你看不到吗?他迟早都会失控的,不需要 任何人作祟,他自己已经把 自己点着 了。”
“还有傅鹤,凭什么就要 忍受他日复一日的打压呢?他们两 人迟早会打起来,至少 都会死其一,这就是 你想要 的了吗?”
他极尽凉薄地笑了下,“我觉得不太像呢。”
“这些你都看到了,你做了什么呢?你压制着 他,不让他失去控制,依旧稳稳当当地做着 他的沈使者,你是 非要 等到他犯下事 来吗?还是 说……你害怕处置他?”
“对,他劳苦功高,自远古时期就跟在你身 边了,南征北战,从未有过 托词,他为这个世界付出 了太多,汗马功劳,功德无量,只是 一点小小的怀疑而已,就去除了他,这不可能,你不会因为看到未来就将他贬作废人。”
“甚至当初撞了你的那个孩子。”
“你在他身 上看到的森*晚*整*理未来是 什么呢?不会是 被一户好心人家收养,细心教养,却在一点小小的口角、哦不,我说错了,是 在他看到养父母家中丰厚的财帛之后 ,担心他们再生下一个孩子,将家产全部数留给自己的亲生孩子,所以先下手为强,将两 人全部杀害吧?”
“我没说错吧?”
他说。
“这样一个人,你照样没有杀了他,即便 你已经知道他将来会犯下人神共愤的大罪,只是 因为这只是 ‘未来’,他还未真正犯错。”
“你问责神使,把 过 错归咎在管理那片城池的神使神使,责备他为何让一个孩子流落街头,无人管束,你从头到尾不认为这是 那个孩子的错,而是 觉得是 这个世界的错,没有让他受到好的对待,以至于变成这幅模样。”
“你说我改变了旁人的命运,他那天撞了你,岂非同样被更改了命运?”
“可是 亦无殊,”翎卿看他的眼神近乎于怜悯,“你不累吗?”
他说这话并非关怀,只是 不理解、甚至嘲弄着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