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受了伤,所以没法继续从军罢了。”贺云朝站起身,主动打断了这个话题。

任令曦并没有追着他继续深谈,即使两人已经是情侣,她依然选择保留分寸感。

她想,她知道贺云朝为什么不愿意接受。

亲眼目睹父亲离世,结果没有一人能救他于水火,在研究所经历生生死死的绝望,回来却发现身边亲人都已经翻篇,就连从小陪伴自己的兄长亦是挚友也不能理解他,怎么让他相信那个人的选择是为了自己?

可是贺云朝……

任令曦转而望向电视里的画面。

调查官的判断告诉她,那个人的言语里,并非都是虚情假意。

有时候,也许最简单的答案,也应该列入选择项。

0195 194.分头

“我这里进行顺利,你呢?”拐角里,任令曦轻抚耳间的通讯装置,漫不经心扫过一栋建筑前下车的送货员。

阴天,茫茫天色被灰云笼罩,这雨欲落未落,沉闷压在穹顶。

“如果你指我和一车可以作为爆炸物的原料能否和平共处的话,”贺云朝淡淡抿唇,“是的,还没死。”

贺云朝的处境显然比她来得受限得多,他处在一个货车车厢中,只有车门夹缝透露出的些许光线能让他明确自己的处境和一车特殊密封罐相依为命,跟随着车身颠簸摇摇晃晃。

此刻他坐在其中几瓶密封罐上,逼仄空间让他只能屈膝搭肘,憋屈地窝着他高大的身子。

即使罐体密封,空气不流通的车厢内仍旧有一种让他非常不舒服的气息,让他打从生理上觉得微妙刺激的不适。

这种感觉很熟悉。

因为这罐子里装的,就是异日湾运出来的联邦芳菲与阿莎加黑蝎的原料霍克斯。

别的Alpha或许不会在这一刻有反应,然而贺云朝不是别的Alpha,他连分化都不曾经历过,体内天生的Alpha基因本身就极为纯粹,即使有口罩和曲面眼镜防护,过度强势的基因还是让他对影响信息素的高纯度原料有了排斥反应。

[我们联邦第一Alpha的口吻听起来好像有点不太情愿?]

“误会,”他不置可否挑眉,“再说我也决不能让你来。”

一车霍克斯原料,别说泄露,哪怕是现在这样闻着车厢里的余味,Omega都可能会当场发情,就算令曦比一般Omega有更强的自制力,但要是战斗起来子弹不长眼,密封罐里的东西同样危险,而且没提炼的情况下,它们会对Omega甚至Alpha这样受信息素影响的人造成多严重的后果尚未可知。

他宁可自己去冒险,因为Omega的ABO机能更脆弱,他很自私,失去挚爱的痛苦他不想感受。

[定位不动了。]任令曦说,她那头准备行动。

贺云朝:“如果你找到厨师打算怎么做?他可不一定像詹鸿业那么好投降。”

[投降?明明是两头划算的交易,詹鸿业现在可在余Sir替我安排的安全屋里高枕无忧呢。]

贺云朝懒洋洋的语调一撇,“不是你威胁他么?”

[调查官的事怎么能叫威胁?那叫]

“手段。”贺云朝淡淡然接上。

[领悟力不错。]

“师父教得好……话说回来,詹鸿业这样消失,不怕莫比乌斯的人起疑?”

[他需要一段时间平复儿子去世的打击这个借口只是暂时的,莫比乌斯迟早会发现,但我也不可能继续放任唯一的污点证人暴露在敌人视线下,所以我们要抓紧时间。]

贺云朝当然知道对他们来说没多少时间可以耽搁了,如果联合党真的与莫比乌斯有瓜葛,一旦竞选结束,无论元旭当不当选,他们都会把重心放回异日湾的原料上,处理相关知情人士,无论是为了自保,还是为了扩张。

所以他决不允许自己错过今天这个时机。

他和令曦对于当年异日湾战役的追查遇到了瓶颈,之前找到岑腾,却发现对方只是被敌人抛弃的傀儡;摸查岑腾临死前联络的号码,结果在星海山庄他又被CBSI抓了回去,而陈汉青被保释后的行踪绝密他们无法接触;哪怕是最后他和令曦通过蛛丝马迹,推测当初对方首脑就潜伏在前线军营中,战区名单上却找不到可疑人员。

既然六年前的真相找不到更多线索,那就从现在着手。

离开异日湾后,他第一时间利用当初做特工时布下的眼线,密切关注多萨州异日湾那一带的动静,前两天接到回报异日湾那里运出的货物,有一批并没有按照原定线路送到多萨的机场,而是一路向北而来,直至昨晚,已经进到了千齐州境内。

他们的行驶路线太隐秘,经过几处非公开通行区,外部跟踪很容易丢失目标。贺云朝当然不会放过这千载难得的机会,于是中途潜入了车队的其中一辆货车内。

另一边,任令曦也一样,之前跟踪厨师到星海山庄,最后却没有真正见到幕后主使,从当初对方的埋伏来看,显然不可能再轻易给她机会。

……理论上不可能。

实际上

“我要准备进去了,是勒扎商会下属的藏馆,看起来里面正在进行什么活动,正门口的人不少。”任令曦边说边朝藏馆后门走去,行走间脱下铅灰色风衣,顺手盖在路旁贩水果的瘦弱小姑娘身上。

任令曦的内搭简单朴素,背心加衬衫,马裤配工靴,和联邦现下流行的标准劳工装扮无异。

没有回应小姑娘的感激,任令曦径自靠近后门前停驻的货卡,从耳边随便拽了两缕碎发盖住微型通讯器,挽起衣袖三两步上前抬起了装着酒酿的货箱,一边对看过来的工人忙道:“快一点,知道现在什么时候了吗,动作这么慢!”

那几个卸货的工人并不知道她是谁,可见她行事雷厉风行,下意识就将她当成了藏馆那边的人,纷纷低头加快了手中动作,私下里还有人对她独自就搬动一箱红酒啧啧称奇。

很快,她跟着那些人一同往藏馆后门里走,走在人群中间的她边走边嘱咐大家动作小心别摔了酒,藏馆的保安又自然把她当成了酒铺的一员,没单独做任何检查就将她放了进去。

进了藏馆后,任令曦刻意放慢了脚步,落到队伍最后头,等众人按照沿路指引放好货物已经返程了好一段距离,周围人没有注意到她,她才将货箱往角落里一丢,忙不迭不住甩手冷嘶。

重死了,要不是为了方便孤身行动,她也不需要故作轻松。

任令曦捏破早就准备好的小血包,下一秒听着身后接近的脚步声,冷不丁回头撞上一个忙活的工作人员,捏着假装被木刺割破血流如注的手指,要到了去藏馆内洗手间收拾的许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