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心去对付,可青阳氏被浊气感染,没有战将能够挡住白玉老鼠,只要让老鼠们钻进离恨海,他们便是惨败。
正焦急万分时,忽觉半空纷纷扬扬降下无数雪花,原本就昏暗的天空更是暗了数倍,那些密密麻麻的白玉小鼠一触到雪花便纷纷放缓脚步,最终凝结成冰,被冻在原地。
勾陈大帝阴沉的面上露出一丝惊喜之色,第一次有种“烛阴氏来了真是太好了”的感觉。
“勾陈陛下。”数位乙亥部战将狂风般落在他面前,拱手行礼,“乙亥部三百战将前来增援。”
勾陈大帝自觉刚才的狂喜有些丢脸,便故意板着脸斥责:“来的太迟了!”
方才还耀武扬威的玉鼠大君似是发觉不好,惊骇低呼一声,化作阴风便欲逃窜。
一道晶莹剔透的冰墙骤然挡在他面前,钟山帝君穿过冰层,徒手抓住那团阴风,诸神全然看不清他如何出手,只觉快到极致,半空中只有玉鼠大君哀嚎的声音一阵大过一阵。
随后雪光一闪,玉鼠大君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巨大的妖身缓缓缩小,变成一只三尺来长的白玉老鼠,肚皮朝上死了一般躺地上一动不动。
勾陈大帝不由长叹一声,这就是烛阴氏,怪不得行事邪里邪气,嚣张跋扈,他们真有这样的本事,一下子就把他们一个月都搞不定的玉鼠大君揍成一团死肉。
他急忙上前拱手行礼:“钟山帝君,多谢相助。”
钟山帝君缓缓落在地上,默然颔首示意,自桐山一族之事后,他性子也变了许多,不再如往昔般和善,面上总有一丝怆然冷意,这股冷意反倒叫诸神生出点敬畏来,再不敢偷偷背后取笑他过往那些风流逸事。
玉鼠大君被冻僵的老鼠身体为无数捆妖索捆死,写满朱砂真言的白纸跟不要钱似的把他从头到脚贴了好几层,确定就算是蚩尤大君也没力气挣脱开,战将们这才将他抬起,送往南天门。
“走罢。”
钟山帝君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扬手将放出的烛阴之暗一招,谁知竟只召回一半,他愕然转身,却见自己放出的另一半烛阴之暗竟缓缓朝离恨海方向飘去,大惊之下急忙追上。
“帝君不可太靠近离恨海!”
勾陈大帝也是大惊,这古怪的离恨海近来只要有天神靠近,便会立即把他们拉进去,到陨灭也出不来。他化作一股狂风疾追,但见钟山帝君穿过大阵,方要召回烛阴之暗,平静的离恨海忽地拔地而起,滔天黑浪席卷而来,果然要将他抓进去。
勾陈大帝情急之下扯了腰带卷住他,奋力一拉,黑浪扑了个空,却不落下,犹如张开的巨口,将烛阴之暗一口吞噬,旋即落回原地,再度恢复平静,只是看着似乎大了一圈。
☆、第106章 此心玄机
钟山帝君面色苍白,有些滑稽地盯着自己的双手,他就这么莫名其妙被离恨海吞了一半的烛阴之暗。
四周一片死寂,诸神也都被这诡异的现象惊呆了。
包裹离恨海的黑雾是烛阴之暗,让魔族们拥有反复愈合之力的,是青阳氏的再生神力。这些在神界可谓众所周知,只是这两族都不好惹,所以诸神尽量避免把这件事放到台面上来说。
可谁也想不到,原来离恨海还会吞噬新的烛阴之暗,吞下去之后还会变大。眼下粘稠墨水般的离恨海又开始变得黑雾弥漫,战将们有种一切又要重来一遍的崩溃感。
“速速把离恨海的情况告知毓华殿!”勾陈大帝当机立断,“钟山帝君,看来烛阴氏不可靠近离恨海,帝君莫要久留,以免生变。”
钟山帝君带着乙亥部的战将们离开时,还不太敢相信刚才那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丢掉的烛阴之暗假以时日还可以用神力凝聚出新的,可起码有数千年威力大不如前,这简直可谓无妄之灾。
虽说顺利解决了玉鼠大君的作祟,可戊辰部的气氛反而比往日要压抑许多。勾陈大帝在大阵内望着离恨海中缓缓扩散的黑雾,很久都说不出话。
一旁有战将劝道:“勾陈陛下,兴许这也是好事,离恨海倘若又按照原先的轨迹扩张,我等反而可以趁此机会将下界魔族剿杀殆尽。”
至少不用担心它又往外面弹碎片。
勾陈大帝摇头叹息:“钟山帝君的烛阴之暗如何能与上上代钟山帝君相比,何况只有一半,怕是时间不够。”
可也实在找不出别的法子了。他沉思良久,忽然吩咐:“拿纸来。”
白纸被恭敬地递到他手中,他咬破指尖,写下密密麻麻一行血书,封印了信封,四处一看,见方才那受伤的青阳氏正坐在大阵清光下查看伤口,他立即叫他:“那边的青阳氏,过来。”
他将信递给飘然而至的少夷,慎重交代:“你回上界,将信递交给毓华殿青元大帝,待浊气排净后再下来罢。”
少夷微微一笑,颔首:“是。”
他翩然飞出大阵,将手指放在口中吹了一声长长的口哨,很快,巨大的丹凤拍着翅膀落在他面前,垂头亲热地用脑袋磨蹭他的胸膛。
芷兮一直在远处定定看着他,因见他说走就要走,竟一句话也不和自己说,她再也忍不住追上去,结结巴巴鼓足勇气开口:“少夷,你是为了救……救我才受伤,我、我送你回上界罢?”
少夷回头浅笑道:“不用麻烦师姐,我该走了,戊辰部任务枯燥繁重,师姐保重。”
芷兮眼怔怔看着他身下的丹凤振翅而起,眨眼便飞入云海,丹凤翅膀的振风声越来越远,她的心好像也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两万多年,她刚刚才到,他怎么可以……就这么走掉?
一股极大的不甘心在拉扯自己,她飞快跨上獬豸,御风远远追在后面,足追了上千里,少夷终于令丹凤停下,转身似笑非笑看着她。
“师姐?”他声音沉下去。
芷兮自己也觉荒谬至极,不禁涨红了脸,不知该说什么。
云中飓风肆卷,少夷的长衣与长发都被吹得翻飞舞动,额上的宝珠细细颤动,他的语气很温和,很轻柔,却带着一股料峭的冷意:“回去罢,听话。”
又是这样,他和她在一处的时候虽然不多,可态度总是这样暧昧亲近,还几次三番那样强势地救她。
在明性殿的那一次相救,在下界眺望离恨海的一番谈话,让她觉得自己应当与平日里围绕他的莺莺燕燕有所分别,或许是将她当做红颜知己,哪怕没有情/爱,应当也是有一些怜爱的,这个念头支撑了她两万多年,让她为自己无解的痴恋找到一个理由,让她不顾一切飞奔到他身边。
难道这又是一次掩耳盗铃的痴心妄想?
“我……只送你到南天门。”芷兮低声道。
少夷吁了口气,有些无奈,有些厌烦,轻声道:“师姐,别缠着我,好么?”
她的身体不由一寸寸僵住了,残存的不甘心让她喃喃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救我?”
少夷笑叹一声:“我不是救你,是为了我自己。”
他拍拍丹凤的脑袋,掉转云头,慢悠悠开口:“相同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别把你天真的幻想加在我身上。告辞了,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