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在那件看起来料子颇的衣衫上一扫,李玉娘已经先笑了起来。“这位小大姐好生眼熟,莫不是随张娘子去过我们顾家?是了,我记得曾在门前见过一次的,似小大姐这般好相貌的我见过一次便不会忘记。”
被她夸得脸上一红,黄衫婢女笑着应道:“李娘子真是会说话,春花不过是一个小小婢女,哪当得娘子夸呢!”
说着话,已把几人迎入花厅。可在安排座位时,却是把顾昱安置在左手边的首位。李玉娘知道这座位是以右手为尊,虽然不知这样的安排是张惠娘吩咐过的还是这个春花自己做的主,但明显的,姜家并没有把顾昱这个外甥当成是贵客。顾昱显然也是想到了,一张小脸紧绷着,没个笑脸。
也不等春花安排,李玉娘自己先在顾昱身边的下位坐了下去,又招呼可儿,“可儿,这一路上也辛苦,先过来歇歇。”
可儿犹豫了下,看李玉娘坚持,便也坐了下来。
春花看着三人落座,脸上的表情便有些不好看。虽然没说什么,可那眼神就带出轻视的意思。甚至再说话时都没有看李玉娘,只是对着顾昱道:“昱哥儿,还请你们稍等片刻,我家娘子一会就出来了。”
顾昱点了下头,没有说话。李玉娘却抬眼看了看她笑道:“我们昱哥儿是小辈,等着舅母召见本就是平常事,小大姐儿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只是,”也不去看春花丝毫没有不好意思样子的脸,她只笑:“我们这一路赶得急,刚才也没吃什么东西。还请小大姐儿上些茶点好,也让我们填填肚子……”
春花抿了抿唇,几乎用看猪的眼神看他们了,虽然眼神不大友善,却还是去吩咐了人上了点心过来。
李玉娘也不客气,先拿了一块点心递给可儿,“可儿尝尝,这福建的点心咱们杭州可是吃不到的。”见顾昱迟疑着接,她俯了半边身子,压低声音道:“这稍等片刻可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你不是想一会肚子打鼓惹人笑话吧?”
听她这么一说,顾昱也不再犹豫,拿了点心细嚼慢咽。李玉娘端着茶,一口茶一口点心,倒真有喝功夫茶的悠闲了。
三人倨案大吃,看得那春花几乎要苦起脸来。适才主母叫她来接待客人时虽然没有明说,可她是知道主母的意思是要先把他们丢在这花厅里熬这些人一会的。可这会看他们这吃相,哪里有半分心急之色呢?
这茶点确实美味,李玉娘吃得也舒心。可直到点心吃光光,茶水又续上一道后,仍没见到那个请他们稍候片刻的张惠娘。看到顾昱吃完点心坐了会儿又现出焦躁之色,李玉娘伸手过去拍了拍他的手,正想安慰几句,却突听得外面传来脚步声。
脚步声稍近,便有一个女人哭着:“我可怜的云姐儿啊……”一声哀泣,几个女人拥着一个穿绸戴金的女人。虽然是以帕掩面而泣,可李玉娘却还是认出来这女人正是姜家主母张惠娘。
忙拉了顾昱站起身来,李玉娘刚施了一礼。张惠娘已越过她,一把抱住顾昱。哭道:“昱哥,我的昱哥儿,你受苦了……”
虽然之前就已经有了底,可现在张惠娘这样一哭,李玉娘是真的可以肯定姜家人已经在他们到来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姜淑云的死讯。虽然也知道大概是这一两天才知道的,可不知怎么的,她心里就是觉得很不对。就算是来不及去杭州奔丧,怎么竟也不见姜家派人往杭州迎迎呢?
虽然心里奇怪,但看着张惠娘抱着顾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李玉娘不免又怕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顾昱被张惠娘抱在怀中,虽然平时与这个舅母并不亲近,可听到她一口一个我可怜的云姐儿,可怜的侄儿。不禁心酸难耐,原本这几天一直就在告诉自己要坚强要长大做大人。可这会他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也“哇”地一声哭了起来。这还是在姜淑云葬礼后,李玉娘第一次看到他哭得这么悲痛,象个孩子一样什么都不管不顾……
在心里想想,也不禁觉得很是心酸。不管哭得有多伤心,多惨烈,可离开的人却仍然永远都不会再回来。就象姜淑云,就象她姥姥……他们爱着,爱着他们的人总是会离开……
友情推荐:
《天下为聘》
作者:令狐兮兮
大气权谋,似水柔情,嫁给天下的女人。
第七章 用心
第七章用心
在顾昱的号啕大哭声中。张惠娘的哭泣声却渐渐低了下去。在她身后一个女人低声劝慰时,更是神奇地立刻止住了哭泣。
看着她抬起头,用手帕拭着眼角,甚至微微抽着鼻子,可脸上的妆容却仍是精致得近乎完美。
撇了下嘴角,李玉娘上前一步轻轻地拍着顾昱的后背,小心地揸着劝着“张惠娘节哀,莫要伤了身子”的女人。
是个没有见过的女人,很年轻,生得美艳,可神情里却是带了几分让人觉得熟悉的怯意。看起来,不象是下人,难道也是姜家大郎的妾?
这想一想,她不禁下意识地把目光扫向后面,这才在一群女人里看到不怎么显眼的兰香。似乎是觉察到她的注视,兰香抬起头来,看了李玉娘一眼就低下头去,仍是一幅谦卑到骨子里的模样。让李玉娘原本想微笑的嘴角僵住。
听到一声轻咳,她忙收敛心神,转目对上张惠娘略带轻蔑的审视目光,她礼貌地施了一礼。“张娘子,来得唐突,失礼之处还请娘子见要见怪。”
冷眼看她,张惠娘挥了挥手,“奶娘,把昱哥儿带到崇儿院里。”
正在哭泣的顾昱猛地抬头,有些受惊地瞪着走过来的婆子。
知道这刚才就觉面目冷森的婆子是张惠娘的奶娘,李玉娘虽有些不自在,却还是施礼道:“我们家昱哥儿就劳烦妈妈多照顾了。”
见顾昱仍是有些怯怯的抬头看她,李玉娘便微笑着推了下他的肩膀。张惠娘一直冷眼年头,在顾昱走出花厅时,才低哼了一声,也不说话,径直坐在主位上,略低了头,用手帕擦着手指上的戒指宝石戒面。
知道这是下马威,李玉娘牵了下嘴角,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一时之间,花厅里静得只能听到轻浅的呼吸声。
抬眼瞥了一眼,张惠娘掀了掀眉,原本跟在她身后的艳妆女子便立刻哼了一声,斜睨着李玉娘哼道:“我还当顾家是书香门第,出来的人个个都是知道分寸,通晓整理的呢!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么没规矩的人,莫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没主人在身边,就连尊卑之分都不知道了!”
之前就想到大概会有这么一出。李玉娘也不恼,反倒微微一笑,回握了下靠过来的可儿的手,她不慌不忙地施了一礼,道:“叫这位姐姐见笑了。不过,姐姐有所不知,之前,我家娘子已经还了我们的自由之身。如今,玉娘已经算不上是顾家的人。所以,姐姐不要误会了我们的身份……”不要再把我当成卑微的妾婢,也不要再把我看成可以左右摆布的玩偶。
她隐含笑意的直视目光让那艳妆女子一愕,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张惠娘。
张惠娘慢慢地抬起头来,冷冷地看着李玉娘,“哧”地一声笑出来,“这话说的!照你这话,是想告诉咱们,你不是顾家忠心可佳的妾婢,而是千里送孤的义士吧?莫不是想让咱们姜家上下都承你的恩情,把你当成贵宾来款待吧?”
“玉娘不敢,”李玉娘笑了下,平声回道:“娘子临终之前。我答应了她一定会把昱哥儿送到泉州姜家。我虽然是一介弱质女流,可也知道什么是一诺千金,不敢还奢求着张娘子的感激。”
“是吗?原来是这么有情有义的人啊!”张惠娘嘲笑地瞥了她一眼,既然是这样,那我们这些妇道人家就不好辱了你的义名了。掩了嘴,她笑道:“原来我还叫人准备了谢金呢!不过现在看来倒是我太过小人了,竟想用这些腌?H东西污辱了义士,真是太不应该了。”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果然见到两个婢女手中捧着的小盒,李玉娘咽了下口水,想到可能失去了能拿到手的盘缠。就觉得肉疼。在心里低叹,她抬起头迎上张惠娘的嘲弄目光,笑道:“多谢娘子的好意了,玉娘愧不敢当,娘子还是收起来吧!”
“既然你这个义士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把这些钱收起了。只是,”她看着李玉娘,勾起一抹浅笑,“当然了,义士怎么会为钱这种小事后悔呢?”
是呀是呀!不后悔,绝不后悔……李玉娘用指甲扣了掌心一下,晚上继续保持坦然的笑容。
张惠娘冷笑了一声,也不看她,“兰香,叫人备上一桌酒席,你就作陪,好好为这位义士饯行吧!”
这……就算完了?李玉娘皱了下眉,在张惠娘站起身时猛地出声:“娘子请留步,”看张惠娘回过头来。李玉娘抿了下唇,缓了下才问道:“杭州那边的事,娘子应该已经知道了。不知……”姜家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既然有人来报丧,张惠娘又一句正事都不问,那就是对杭州发生的事知道得一清二楚了。到底有没有打官司的意思呢?还是想就这么放过顾润那家伙呢?
“这是谁在说话啊!”张惠娘撇了下嘴,冷睨着李玉娘,“李玉娘,你别以为称你一声义士你就真成了姜、顾两家的恩人。即便成了自由之身,也不过是个贱民,还是个和顾家没关系的贱民,你有什么资格来过问别人的家事?奉劝你一句吧,守好自己的本份过你那自由的小日子去吧!”
被噎得胸口一闷,李玉娘也只能干笑。“是我逾越了。不过,我曾答应过娘子一定要看到昱哥儿过得好才能离开的,所以还请娘子容我在贵府多住几日再走,玉娘在此先行谢过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怕昱哥儿的亲娘舅亏待了外甥不成?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说这种话!”狠狠地瞪着李玉娘,张惠娘只差扑上前来揪着她的头发狠挠两下了。
“娘子误会了,玉娘不过是不想负了我家娘子临终所托罢了。”好似没看到张惠娘的凶相,李玉娘只是温言道:“想来娘子这样宽容大度的人,一定会体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