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陈家汉子们瞧着老实巴交的,不像传闻中凶神恶煞的土匪,和吴家不对付的人家心里天平一下子便倒向了陈家。

卫大虎发现小沟村村民的表情,心里还有啥还不明白的,他咧嘴笑了笑,落在吴老汉眼里却气得发慌,狗|日的陈家人,是他小瞧了他们!他深吸一口气,还想继续指认,便见站在他身后的陈大石几人对视一眼后,冲上去对着他家就是一通打砸。

噼里啪啦响,这次却没人敢拦着他们,就连那些被吴老汉称作“家犬”的破落户都一脸畏惧地看着他们手里的大刀,不敢想之前他们还把人摁在地上揍。

陈三石晓得吴家哪房人住哪间屋,他握着刀,见到啥金贵的就往地上砸,啥茶杯瓷碗花瓶,他一张脸冷得出奇,他姐被锁在杂物间里不是一日两日,是好几个月,这么长的时间,他不相信吴家人啥都不知道。

冷血,统统都是冷血动物。

他举着大刀砍向吴老汉和吴婆子床上的金贵被面,一脚踢翻衣柜,刀尖刺向里头他认识或不认识的物什,满屋子羊毛棉花翻飞,有金子银子落在地上,他视而不见,反手便把梳妆台上的铜镜挥到地上。

吴老大兄弟几个上前去拦,被他一脚踢开,每回他来吴家看他姐,吴家人就用穷亲戚上门打秋风的眼神看他,明明他回回上门都没空着手,拎鸡抓鸭,就是不想姐姐在婆家面前丢脸。

可就算如此,吴家人依旧看不上他们,私下嘀咕他家穷酸,嘀咕他穿着埋汰,嘀咕他言行举止不文雅,嘀咕……

陈三石举起刀,他被吴家人好几个汉子压着打没哭,想到他姐在吴家过的这几年苦日子却忍不住掉眼泪,此时看着曾经嘲笑他姐是破落户人家的女儿的吴老大,他二话不说举刀就刺,泪流满脸哭嚎道:“谁稀罕你们家,一家坏坯子,看不上就别上门提亲啊,娶回去又下黑手折磨,没得这么糟践人的,你们吴家早晚要遭报应!”

吴老大没想到他真敢下手杀人,骇得屁滚尿流,衣角仍旧被划破了。

几间屋子接连响起打砸声,吴老汉跪在地上连声咒骂哭嚎,周围的亲属却碍于陈家人手上的刀不敢上前阻拦。

“你们怎么敢,怎么敢啊!”

“住手,通通都给我住手!”

“你们等着,你们给我等着!!”

“你娘了个登的老货陈老二,赶紧叫他们住手!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你他娘的倒是叫他们住手啊!!”

吴婆子就是在这档口醒的,睁开眼便看见陈家人这间屋子进,那间屋子出,跟土匪一样来回打砸,她气急攻心之下,大叫一声“我的屋”,还没来得及说第二句,白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152 ? 第 152 章

◎和离书◎

直到砸无可砸, 满屋子狼藉,陈二牛几人才气喘吁吁从屋子里出来。

卫大虎握着刀,抱臂看着骂骂咧咧的吴老汉, 四周鸦雀无声,围观村民和吴家姻亲们大气不敢喘。谁能想到啊,攀高枝的破落户陈家膀子居然这般硬,他们真敢砸啊。

环视一圈,无人说话, 卫大虎见此冷声道:“谁若真当我陈家好欺负,这就是下场。”

“如今我姐下落不明, 生死不知,她虽是吴家妇,但更是陈家女,姑娘家嫁人在婆家糟了难,自有娘家父母兄弟为她出头讨回公道。吴家家宅不宁,公婆不慈, 兄弟不睦, 姑嫂不亲,至今日起,陈吴两家永世不结亲,不过一条桥,不走同条路,后人世代铭记。”

说罢,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元宝, 看向站在大门口的村民:“村中可有识字会写的人家, 帮忙写个和离书, 这五两银子便予你做个酬劳。”

五两银子写和离书, 好大的手笔!

站在门口的村民你看我我看你,倒是愈发相信陈家人行事磊落,看,他拿着刀都不带强迫的,花钱呢!

“有有有,周二公是个老童生,他会写字!”有个年轻汉子连忙举手道。

卫大虎便把银子递给三石,陈三石拿着银子便要去找那个年轻人,却不想那人见着他便往后头缩。

“把刀放下。”卫大虎叮嘱了句,陈三石点头,顺手把刀递给了他爹,然后走到人群中一把拽住那个年轻人,叫他带着去找那啥周二公。

“我不同意和离!”家都被砸了,村里人看他的眼神也怪怪的,吴老汉顿觉大势已去,今日被陈家人牵着鼻子走,已经丢尽了老脸,这事儿必不能让他们如愿,他恨恨道:“陈大丫生是我家的鬼,死是我家的魂,只要我不同意,她就永远是我家的人!她是老二明媒正娶娶回来的婆娘,和离不是你一个人说了就算!”

卫大虎都懒得瞅他:“你家都把我姐害成啥样了,如今还想拘着她?凭啥?凭你是个老菜帮子我不敢打你?”说完抬起一脚便踹向他的心窝,吴老汉感觉自己都飞起来了,直到砸在地上,痛得半天起不来。

杀人就算了,不是啥善良不善良的说法,就是这事儿冤有头债有主,这群人顶了天算是个帮凶,吴家二老罪过最大,生了个腌臜玩意儿还没教好。吴老二已经死了,吴家被砸得稀巴烂,吴家兄弟几个背上恶名,吴老五祸从天降被他姐夫嘎了子孙根,他姐还活着,拿个和离书,从此和吴家一刀两断再无关系。

这事儿到这就能了结了。

至于日后,卫大虎挠着下巴想,就得有劳小沟村的婆子婶子们多嚼嚼舌根,帮着宣扬宣扬了。

“大虎?”陈二舅看了眼二房所在的位置,一脸蠢蠢欲动。

卫大虎点头:“您和二舅母可还记得当年姐陪嫁的嫁妆?估摸着都在杂物间呢,自个找去吧。”

二舅母早等不及了,闻言拉着大舅母便跟在男人身后疾步去了杂物间,吴家人想拦,被陈二牛挥刀挡住去路。

杂物间的门锁着,陈二舅举起刀便是一通砍,待进了屋子,二舅母看着里头那张狭小脏乱的床榻便忍不住抹眼泪,多冷的天啊,闺女还怀着孕呢,一个行动不便的妇人居然被丢到这儿自生自灭,吴家真是好狠的心!

这会儿不是伤心的时候,她抹了一下鼻子,蹲下身找了片刻,从角落里拉了好几个箱子出来。当初闺女出嫁,箱子都是现打的,就这一个姑娘,嫁的还是门第高的吴家,他们夫妻也担心丢了闺女的脸面,硬是掏出家底置办了好些东西。

当然,这点嫁妆在吴家眼中啥都不是,箱子都被随手扔在杂物间积灰。

头一个箱子打开,里头是两床叠得整整齐齐的鸳鸯被面,鸳鸯是去镇上找厉害的绣娘亲手绣的,用的都是好面料,整整两床呢。

另一个箱子里则是四件厚实的过冬衣裳,针脚密实,里面塞满了松软棉花。闺女成亲那会儿正是冬日,这四件衣裳是她亲手做的,大丫那两件有穿过的痕迹,男子那两套瞧着还是新的。

吴老二竟是没瞧上。

原本这些早有痕迹,只怪她粗心大意没仔细琢磨,还以为女婿回回上门都贴心,又是拿肉又是拎蛋。现在回想起来,她们回回上吴家也没空着手,外人说他家受了吴家多少恩惠,其实仔细算下来真没有,都是人情往来,没谁单方面吃亏。

只是以前放大了女婿的孝心,看低了自家的付出,才叫外人逮着话说,他们没反驳罢了。

第三个箱子是一些日常的生活物品,啥针头线脑剪子之类的,没啥好看的。

还有一个衣柜,当初花了一两五钱银子打的,还雕了花,没想到这个也在杂物间。二舅母看得直掉泪,她上回来衣柜还在他们的屋里,这衣柜显然是才丢进来的,想到闺女躺在床上看着自己的陪嫁衣柜,心里不晓得多煎熬,她就心疼得受不住。

最后是一些首饰,一对金耳环,一个银镯子和一个银戒指。金耳环是吴家的聘礼,银镯子是他们两口子去镇上的首饰铺子买的,银戒指则是二舅母嫁人时她亲娘私下偷摸塞的,当时大丫哭得厉害,她也舍不得闺女,便把藏了一辈子的戒指给了她。

另外还有几两银钱,二舅母会侍弄菜,每年冬日她都会把菜挑去镇上卖给大户人家,钱就是这些年一点点攒下来的。

如今剩下的嫁妆,箱子便不说了,拿不走,费劲儿。衣柜也带不走,走山路大件的玩意儿不好带。至于首饰,金耳环和银戒指大丫都戴着,簪子在第三个箱子里,还有几朵珠花,至于银钱,这些年估计也花了。

他们夫妻俩翻看嫁妆时,大舅母不知从哪儿翻出一个大背篓,进山拾掇被褥她都习惯了,陪嫁的被面面料好,她在杂物间里一阵翻腾,找到一块破布和一根麻绳,用布垫着背篓,把被褥和衣裳一股脑塞进去,妯娌两个一个摁着背篓,一个捆绑麻绳,不一会儿便垒了高高一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