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1 / 1)

婉潞微微一低头,既能说出这样话,日后的路就不怕了。此时已经近晚,夕阳西下,齐姑娘说出这话之后过了会儿似乎才想到该回家了:“奶奶,天色已近晚,我就先告辞了。”

婉潞拉住她的手,把方才的话简略说出,齐姑娘一张脸在听到王府长史是假的时候已经变的煞白,等再听到这事只怕是齐太太在后面搞的鬼的时候那泪已经止不住地往下流,嘴里只说出一句:“我不晓得是我真的命苦还是人心太险恶,我自认对她礼数上没有半点不到处,她怎能如此对我?”

婉潞轻拍着她的背,等哭了会齐姑娘才抬起头来,咬牙道:“她在哪里,我要去问问她。”婉潞拉着她坐下:“这事闹大了对你名声也有碍,鲁家既已告了,知县的意思,这门亲还是不退,先办了那个假冒的长史,至于别的,都是家事。”

这事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齐姑娘虽然心里也想把齐太太给撕碎了,可是唯今只有如此,不然又能如何?

婉潞安慰定了她,回到房里齐太太已经收拾整齐坐在那,齐姑娘瞧见她,紧紧咬了咬下唇,上前胡乱行了一礼就坐在旁边一言不发。秋烟进来回道:“奶奶,爷说今儿有公事,晚饭不进来吃了,请您招待好齐太太她们,爷还说,让备一桌饭送出去,爷要陪客呢。”

婉潞应了,让秋烟去吩咐厨房,顺便传晚饭出来。晚饭齐齐整整摆了上来,齐太太只是不动筷子,婉潞布一布菜,笑着道:“我是京里口味,和江南清淡口味不一样,只怕你吃不惯。”齐太太拿起筷子蘸了蘸,什么都没吃到就放下筷子,瞧着婉潞不说话。

这餐饭,只有婉潞吃了点东西,齐家两人不过胡乱吃了点,吃完饭丫鬟收了饭桌送上茶来。齐太太不晓得婉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有在这里等着,婉潞和齐姑娘顺口瞎聊,不外就是这金陵的风光,还有这一路上见过哪些好风光。

婉潞在说,齐姑娘在听,听完齐姑娘才道:“也不知什么时候我也能出去走走。”婉潞拍一拍她的手,轻声笑道:“等你出了阁,丈夫考了功名,自然可以出去。”

齐姑娘听的脸上微微一红,齐太太更是如坐针毡,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除了狠狠瞪着婉潞外,没有别的主意。

一直说到三更时候,外面才有人来报,齐老爷派人来接齐太太她们,婉潞这才起身挽了齐姑娘的手送她们出去,嘴里还在念着要齐姑娘没事时候就过来的话,对齐太太可是一个字都不理。

送到二门,见齐家来接的人把她们带走,婉潞这才回到屋里。等人走了婉潞才觉得身上又累又乏,打个哈欠扶了秋烟的肩进去,见智哥儿的房里灯是暗的,今儿忙了这一日,连儿子都没好好抱抱,好在他也乖,奶妈抱着也不嚷着来找自己。

赵思贤已经回到屋里,脱了官服穿着便装,却还在灯下写着什么。婉潞示意秋烟先下去歇着,自己悄悄走到他面前用手一抽笔:“我瞧瞧知县老爷在写什么。”

赵思贤脸上也满是疲倦,用手轻轻敲着额头:“真没见过这样嘴硬的凶徒,口口声声他确是郡王府的长史,只是事情机密才不没到官府,我差点就要动刑,但是这样光棍也不怕动刑,最后还是把大姐姐抬出来他才闭了嘴。”

婉潞给丈夫轻轻敲着背,赵思贤闭着眼睛享受着,过了会儿才说:“我和齐老爷说过了,他一直只说不相信,直到听到那假冒的长史说出的时候才信了,只是这总是他家家事,也不晓得回去后会怎样对待。”

家事?婉潞也跟着叹气,家事是最难处置的,齐老爷总不能为了这事休妻吧,休妻总要有理由,这本就是丑闻,使劲遮盖还来不及呢,哪有人会主动说出?

第二日赵思贤让婉潞备了酒,把齐老爷和鲁大爷都请在衙门里,齐老爷给女婿赔罪,鲁大爷当日告状时候只不过是咽不下这口气,见岳父亲自递酒赔罪,口称糊涂的时候鲁大爷也急忙离席接酒,连称不敢。

喝了酒,道过谦,赵思贤见他们翁婿又满脸是笑,这才道:“姻缘本是天定,这有了波折成婚后才能一帆风顺,两位的状子既然撤了回去,我这个做知县的,到时就要讨一杯喜酒喝。”

说的齐老爷和鲁大爷都笑了,喝完酒,他们两家回家去商定吉期,鲁大爷还对齐老爷道:“岳父,等吉期定了,小婿母亲会亲自上门和岳母商议的。”

齐老爷的眉毛抖了抖,接着就道:“你岳母她昨儿发了急病,找了医生来问,说这病一个不行会传染家人,我昨儿连夜让人把她送到乡下庄子里养着了,现在府里的事情,我让你三姑母临时管着,一应嫁娶事情,就由她做主吧。”

鲁大爷应了,知道这三姑母是齐老爷的三妹妹,失了丈夫又没有儿女,被齐老爷接回家里养着,这三姑母为人平和,倒不似齐太太一样精明不肯吃亏,和她说这些,好过和齐太太打交道。

事情也就告一段路,假冒的长史被赵思贤吩咐单独关在一个房里,每日连放风都不让他出来。等接到思梅的信,说王府本没这个人,这样的人就该讨气绝,何必写信来问。

这也和了赵思贤的意思,给管牢房的人轻轻示意,到了第二日就有人来回,说那个单独的囚犯昨儿夜里突发急病死了。赵思贤让典史带着仵作去验了尸,证实确实是病死,也就批了口棺材,先放到城外义庄上,再贴出招尸亲的招子,等了半个来月,这样光棍自然没有人来认领,也就葬到乱葬岗上,了了一桩事情。

鲁大爷得了岳父的准信,事宜早不宜迟,回家择了日子,把喜期定在八月十八,这边递了喜期,那边也就应了,齐三姑太太忙着给侄女备办嫁妆。婉潞这边知道喜日子,也送去一对金钗添妆,约好等到喜日子那天要去喝杯喜酒,那场风波仿佛全不存在,远在庄上的齐太太也渐渐被人忘了她才是齐家的当家主母,所有的事离开了她,依旧这样井井有条地做着。

小董夫妻在七月边的时候终于赶了回来,婉潞虽挂念着淑娥,也知道山高路远,没有三四个月打不了来回,等见了春燕,见她肚子也是隆起,脸上不由露出笑容:“几个月了,怎么路上知道消息也不转回来?倒显得我不会体恤下人。”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面子,齐太太只能这样处理,郁闷啊

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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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燕接了秋烟递上来的茶,一饮而尽才道:“都快到表姑娘家乡才发现的,那时转来也麻烦。”婉潞见她只是站着不坐下,伸手虚扶她一把:“你现在有了身子,还是坐下说话好些。”

春燕坐在婉潞脚边的小椅子上,把腿伸长一点点,含笑道:“姑娘既心疼我,我也就伸伸腿。”

婉潞让秋玉拿个垫子过来给春燕放到椅上,这才又开口道:“你们去了王家,这一路还顺利吧,王太太见了淑妹妹也没骂吧。”春燕的眉头微微一皱,接着就松开,脸上的笑还是那样谦卑:“姑娘姑爷交代的差事,我们两口子自然不敢怠慢,这一路还有公差送着,自然是顺利的,王太太见了表姑娘,心里也是喜欢的,还留我们在那里住了十来天呢。”

说着春燕就起身:“表姑娘还有给您和朱大奶奶的信呢。”说话时候,春燕已经从怀里把那两封信都拿了出来。婉潞接过,把给莫雪的交给秋烟:“找个人把信送给朱大奶奶去。”

秋烟拿着信出去,婉潞把信拆开,草草扫了两眼,不过就是些感激之话,并说这一路上还好,回家之后,本已病着的王太太也好些了,叫婉潞不用担心。

婉潞把信纸放到一边,抬头对春燕道:“你还有什么话瞒着我。”春燕没料到婉潞会这样问,愣在那里。婉潞把手里的丝帕打开又折起:“春燕,你到我身边也十来年了,我的脾性你是了解的,自然你的性子我也是明白的,王家那里定还有什么事情,淑妹妹让你们帮着瞒我呢,不然你不会这样。”

春燕哎了一声就道:“姑娘说的是,表姑娘也是怕姑娘您担心,临回来前再三叮嘱,叫不要告诉姑娘。”难道说是王太太不信淑娥?婉潞的眉头也轻轻皱起,拍一拍自己旁边的座位:“现在没别人了,就我们两个,你坐到上面来吧。”

春燕依言走到她身边坐下,那身子还是斜签着的:“其实也没什么,这事每家都常见的,王太太见了表姑娘,那病也快好了,只是他们族里的人,说表姑娘淫奔之女,有什么脸面回家乡,就该一根绳吊死在外面,也好给王家列祖列宗洗脱屈辱。”

为了争产无所不用其极婉潞也是想过的,谁知这话里竟有让淑娥去死的意思,婉潞不由紧紧捏住丝帕,眉头皱的比春燕还要紧上那么三四分:“淑妹妹受了这样大的罪,好容易回到家乡,族里的人不分青红皂白怎能这样说?”

春燕也叹气,那日送淑娥到家,敲开门时,开门的人见了淑娥如同见了鬼一样,既不叫人也不行礼,只是张着嘴伸手指着淑娥。小董是个会看眼色的,瞧见这样晓得里面定有蹊跷,给春燕使个眼色,春燕和紫烟两个推开那婆子,簇拥着淑娥进了门。

王家房子窄小,进了门转过影壁就到了厅上,走出一个腆着肚子的中年男子,嘴里还在嘀咕:“这谁啊,也不通报一声就走进……”淑娥已经叫出声来:“三叔,你怎的在我家里。”

王三叔瞧见淑娥,那神色和方才开门的婆子也差不多,等再见到淑娥衣衫齐整,身后还跟了丫鬟仆人,那脸色就变了数次。淑娥得不到回答,径自走进厅里,厅里却有好几个人,有个妇人坐在上面,一脸喜气洋洋,正在那里高谈阔论。

淑娥的脚步滞住,回头问旁边的丫鬟:“这是怎么回事,爹爹的灵堂怎么没设,我娘怎么不见?”厅里的人见走进来的是淑娥,个个都似木鸡般呆住,那三叔已经想出法子来,上前就打了淑娥一巴掌:“你这私奔之女,有何脸面回乡,还有脸说什么爹娘,还不快些给我滚出去。”

淑娥猝不及防被他打到,发上的簪子都差点掉地,紫烟忙上前扶住淑娥,小嘴一张就是:“这位也不知该怎么称呼,我们姑娘逢了那样大难,这回了乡不见你们问一声,开口第一句话就要打要杀,纵是长辈,逼死了晚辈也只是减等,没有没罪的。”

王三太太从瞬间的惊怔中也醒过神来,起身指着紫烟就骂起来:“臭丫头,进门之前洗牙没有,满口臭气,你是我王家的丫鬟,我们自然打得骂的。”

春燕已瞧出不妥,脸也抬起:“这位太太,什么事总要坐下来好好说,你们不是表姑娘的爹娘,就算想管,上面还隔了一层呢,我们表姑娘这几千里地的回来,进门连口水都没喝,倒挨了你们劈头盖脸一顿骂,这满厅的人我倒想问一句,可有几个能说出青红皂白的?”

淑娥已在紫烟的搀扶下坐下,紫烟见旁边的丫鬟不动手,自己到桌上拿起茶壶给淑娥倒茶,拿起茶杯见那茶杯不大干净,紫烟又涮了两次才把茶倒了过来递给淑娥。

淑娥喝了一口,把茶杯放下道:“说的是,三叔三婶我想问问,我爹新丧,这里本该是灵堂,为何不见灵堂?还有我娘和妹妹在那里?”见淑娥不慌不乱,王三叔和王三太太交换个眼神,王三太太哧溜一下窜到淑娥跟前,拍手拍脚地道:“阿也,你还有脸问你娘,你私奔的信一传来,大嫂嫂差点被你气死,好容易回了家乡,也是一病不起,族里公议,给你爹立了嗣子,这正屋自然是嗣子住了,你爹的灵堂就设在厢房,我也是瞧着你出生的,你娘虽不认你,我领你去你爹灵前磕个头,就走了吧,我们王家再没有你这个人。”

他们说的是乡谈,不像方才还讲了几句官话,春燕虽然能听懂些许,但全部还是听不大懂,只能从神色里面瞧出她讲的不是什么好话。

紫烟刚要开口相帮几句,淑娥已经放下茶杯微笑:“嗣子住正屋,我爹的灵堂设在厢房,这是什么道理?”王三太太脸一红,随即就道:“这正屋以后是要娶新媳妇用的,设了灵堂不吉利。”听见自己老婆说出实话,王三叔急的跺脚,这样的话怎能说出来。

王三太太脸上已经被泼了一杯茶,淑娥已经站起,对着厅里站立的下人:“你们都是吃干饭的,还不快些给我把这些人撵出去,再把我爹的灵堂搬到这里。”淑娥余威尚在,果然有几个下人上前想赶人走,王三叔急的叫了一声:“这样淫奔之女,早不是我王家人,你们敢听她的,我就把你们统统撵出去。”

这样一说,那几个人又停住,淑娥已经大怒,瞧一眼下人们,又把眼转向这个父亲在世时候对自己一口一个大侄女的叔叔,冷冷开口:“私奔□?这青天白日的,你说这样的话就不怕亏心,我王淑娥行的正坐的端,哪里做过什么私奔之事,为了我爹的小小家业,你们连这样的谎话都编出来,实在可恶。”

淑娥激动过头,说话时候就咳嗽起来,紫烟急忙给她捶着背,小嘴依旧不饶人:“稀奇事我听的多了,像你们家这样的还是头一遭,我们千辛万苦把姑娘送回来,不问青红皂白就要赶人,还生怕姑娘是清白的,这种怪事只怕要到堂上去辩一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