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吩咐过了,让她们继续铺陈新房,自己走出房门,这才看见陆三娘带着人过来,秦氏停下脚步,陆三娘已经紧走几步脸上堆笑地道:“三奶奶,小的在后面吩咐他们预备酒席,就不晓得新房里的事。”秦氏心里明白这就是陆家在背后捣的鬼,脸上的笑容没变:“陆三娘,你跟我来了,这里有个地方不好。”
陆三娘跟着秦氏转了个弯,转弯处有丛竹林能把人挡的严严实实秦氏停下脚步转身之时脸上已经没了笑:“陆三娘,回去告诉你公公,这若真在背后动手脚,别以为你六奶奶是吃素的。”陆三娘哎呀一声就跪下去:“三奶奶您冤枉小的了,小的自从那日被训过,做事更是竭尽心力,并不敢有一毫差错。”
秦氏并没说话,陆三娘还想再分辨,秦氏已经用脚把她踹起来:“别以为你们笼络住了这府里有头脸的下人就能给你六奶奶好看,我不过念着老太君当日在时对你婆婆多加看顾才和你说,若再不收手,你自己好好想想。”
说着秦氏拂袖而去,那日的事之后婉潞并没撤了陆管事的位子,依旧让他们操办理哥儿的婚事,秦氏先还不明白,后来就晓得原因何在,可笑陆家还当婉潞已经被陈奶奶那几句话吓住,这样频频露把柄出来,不过是给了婉潞把陆家和几家在侯府尊荣过头的下人连根拔出的机会。
陆三娘见秦氏背影消失,这才起身,站起时候呸了一声,这府里只要有一半的下人不肯听婉潞的,婉潞就半点办法都没有,更何况现在不止这一半的下人。陆三娘正准备继续去忙,身后已经走来了个婆子,就是方才在新房里吵闹的吴家的,见了陆三娘她急忙出声:“陆嫂子,我按您说的办了,不会真的有事吧,我男人脚有毛病不能出来伺候,全家就靠着我在这的一点嚼裹,要是差事丢了,那怎么成?”
陆三娘伸手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慰:“你这有什么好怕,有我呢,头上的太太奶奶们还不是要靠我们?犯了错就该多包涵着才是,哪有帮着外人治自己人的,不过是让六奶奶晓得,没了我们这些下人她什么都做不了,你有何需担心?”
吴家的虽然点头那心里还是担了一半,不管怎么说侯府才是主人,到时陆家的有脸面不会被赶出去,自己家要是被赶了出去那可怎么过?侯府的月钱不少,又能吃饱穿暖,出了这里该往哪里去?见吴家的面上还有惊慌之色,陆三娘白她一眼,这样的人怎么能做大事?口里还在安慰:“你怕什么?就算丢了差事我大伯家的点心铺不也一样要人,你好好回去和他们说,这事做成了,每人再多支一个月的月钱。”
吴家的被她几句话又打动,连连点头就去忙,陆三娘唇边露出一丝冷笑,就算赶了你们又有什么了不起?横竖出头做事的又不是我家,陆三娘打个哈欠,再去后面看看酒席,这厨子做的菜味道不错,等会回去的时候可要让他再做几道菜回去孝敬公公,他这几日被气的饭都没有好好吃。
秦氏回了厅里,傅太太已有些坐不住,秦氏笑着把话打岔过去,又喝一巡茶,换了点心,丫鬟就来报新房铺设好了,秦氏和傅太太双双去看新房。
新房床上铺设的都是傅家送来的东西,梳妆台上已放好了首饰匣子,看见博古架上除了古董玩物,还有几样傅大姑娘爱摆的东西,傅太太的脸不由红了红:“我那侄女有些古怪,不爱这些古董金银,只爱这些不值钱的东西,亲家竟还让她摆出来了。”
那些东西精心安排过,摆设的一点也不突兀,秦氏拿起个泥人仔细瞧了瞧,听见傅太太这话笑了:“千金难买心头好,这些东西既是侄媳妇的爱物,就该摆出来才是,谁也没说过只有古董金银才能摆出来。”傅太太又赔笑:“说的是,府上果然是大家,比不得那样暴发户。”
看过新房,秦氏招呼傅太太用过酒饭,也就送她回去。宅里的喜棚已经搭好。秦氏又四处看过,厅上已经摆的花团锦簇,座位都安插好,厨房里的各种菜肴都安排好了,就连茶房里的各种点心茶水也是预备妥当,就等着明日去接新人,大办喜事。
秦氏四处转了圈,见果然都准备妥当,心里还有些纳闷,难道是婉潞想错了,陆家再怎么样,也不敢在这样大事上闹出岔子,虽然这样,秦氏还是吩咐自己的丫鬟在这里守着,有什么事好来报,自己这才坐车回去。
第二日是喜日子,一大清早秦氏就起来梳洗,赶着去上房伺候楚夫人过去那边宅子。潘氏今儿做婆婆,也没在房里躺着,而是早早坐了竹椅到了楚夫人上房,等着和她们一道过去,好受新人的礼。
楚夫人房里笑语欢声的,叶氏带着媳妇们也赶了过来,因不好穿红着绿,楚夫人和叶氏双双穿了紫色大袖衫,上面绣的都是八团牡丹,里面的袄是桃红,又插了一支金凤,显得是喜气洋洋。秦氏到的时候楚夫人和叶氏正在那里互相说恭喜,水氏笑着说:“瞧大伯母和婆婆今儿穿的一样颜色,还戴了同样的首饰,倒像是姐妹一般。”
众人仔细望去,两人都是和和气气的脸,穿戴差不多,看起来还真像姐妹,秦氏也跟上去凑趣,丫鬟们报四太太来了,秦氏她们急忙迎上去,四太太今儿穿了件浅红衣衫,身后跟着的除了九奶奶,还有那位翠蝶姨娘。
见到翠蝶,秦氏她们都愣了下,哪有这样的事带姨娘过去的?四太太可不管这些,依旧亲亲热热对楚夫人叫恭喜,还特意指着翠蝶对秦氏她们道:“你们九婶婶身子弱,我就让她把翠蝶带去好伺候她。”秦氏水氏互看一眼没有说话。
楚夫人冷冰冰说了句:“没想到几日不见,四婶婶你这样心疼儿媳妇。”丫鬟又进来报说外面的车已经预备好了,请几位太太,众位奶奶们上车过去。
楚夫人不管四太太,携了叶氏的手就出去,媳妇们簇拥着,潘氏依旧坐了小竹椅出去,她今儿脸上的脂粉很厚,不知是厚厚脂粉还是脸上有些喜色,让她看起来不那么憔悴。
赵府众人到了新宅子,一早就过来新宅的婉潞带着人上前迎接,女眷径自进了厅里,好等有女客到了各自应酬,男人们就在外面预备接待男客。
新宅的布置连四太太这样挑剔的人也啧啧称赞,楚夫人早来看过,等茶水上来就笑问婉潞:“吉时快到了吧?该去打轿接新娘子了。”秦氏笑着说:“还有半个时辰呢,婆婆您这是着急做太婆婆了。”众人都笑,婉潞也笑了:“我已经吩咐他们把喜轿预备好了,就等时候到了去接新娘子。”
楚夫人嗯了一声,对闭目歇息的潘氏道:“大奶奶,你可要多谢你这两位妯娌。”潘氏刚睁开眼想说话,一个婆子走了进来,面上有惊慌之色:“太太奶奶不好了,轿夫不见了。”秦氏刚想喝她,听了这话愣在那里。
众人的眼都看向婉潞,婉潞的脸色都没动一下:“知道了,还有什么不见了?”婆子很奇怪婉潞怎么会不慌不忙,定定心才道:“小的再去瞧瞧。”婆子还没走出去就听到春燕的声音:“不必去了,除了轿夫,厨子也不见了。”
春燕的话让整个厅里都安静下来,四太太有些幸灾乐祸地开口:“大嫂,还好大奶奶没有谢,从没听见哪家成亲,轿夫和厨子都不见了。”楚夫人镇静不下来,看向婉潞:“六奶奶,这是怎么一回事?”婉潞淡淡开口:“婆婆,这没什么,喜事一定能办妥帖的。”
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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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潞的话还没完,有个婆子带点畏缩地走了过来,秦氏眼尖一眼看出她是管茶房的,叫着她的名儿道:“老邱家的,你怎么不在茶房里伺候着?”老邱家的被秦氏提了名,跪下时脸上还有为难之色:“三奶奶,不是小的不在茶房伺候,是……”
婉潞已经站起身:“是茶房里别的人都没来。”老邱家的点头如捣蒜:“奶奶英明,今儿小的一大早就在茶房里伺候,谁知等来等去,不见同伴们来,这才来寻董嫂子出个主意。”
厅里的人全都看向婉潞,轿夫厨子不见,现在连茶房里都只有一个人,别的地方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不在,这亲该怎么迎?楚夫人不等四太太再次开口就道:“六奶奶,今儿这事到底怎么回事?”叶氏伸手按了按楚夫人的手:“大嫂,六奶奶既说能妥帖,就一定能妥帖的。”
秦氏已经去问自己昨晚留在这的丫鬟:“我叫你看住的,你到底做什么了?”丫鬟被骂也只有受着:“早起还好好的,六奶奶来点卯时候都人人在的。”
婉潞伸手握住焦急中要勉力站起的潘氏的手:“大嫂,这是我们这辈娶进来的第一个侄媳妇,怎能让婚事办不成?”外头已经有人进来:“大姑奶奶回来了,平亲家太太也带着舅奶奶来了。”
太阳已经渐渐升高,此时也该是有客人来的时候,现在下人都不齐,这婚事?楚夫人心中疑惑,但看婉潞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楚夫人定定心道:“客人既来了,二婶婶,我们先出去迎客吧。”四太太虽还想留在这里瞧热闹,但楚夫人说着,她也不好不跟着出去迎客,临走前那眼十分地幸灾乐祸。
秦氏虽然知道婉潞定有主意,但还是拉了一下她:“六婶婶,万一?”婉潞拍拍她的手:“三嫂,你怎么此时不信我了?”说着婉潞已经去问春燕:“各处的下人们都哪些人不在了?”
春燕早有准备:“轿夫厨子一个不见,茶房里只剩一个,还有些零散的不见了总共十二个,陆管事和陆三娘都说他们不知道实情。”听到消息的陆管事夫妻已经双双赶来,正好听到春燕这样说,两口子异口同声道:“六奶奶,小的确是不知道,早起点卯时候他们可个个都在的。”
婉潞懒得理他们两口,出去迎客的人已经走了进来,楚夫人虽和朱氏谈笑着,那神情总有些恍惚。看见厅外这种情形,朱氏皱了皱眉,鸾娥已经跑向前来,声音清脆地道:“婉姐姐,都好久不见你了”王太太把她拉了回来:“没规矩。”
鸾娥微微伸出舌头,思梅已经明白事情缘由,跟着众人进厅,婉潞妯娌一一行礼过,送上茶果思梅的茶只沾一沾唇就道:“那些人我都预备下了,六弟妹你要用就尽管吩咐。”
这话一出楚夫人已经对思梅问:“你预备人?”思梅笑了:“娘,之前六弟妹就来和女儿借人,说防备有人使坏,当时女儿还笑话六弟妹想的太过,谁知今儿一瞧,确是有人不知道自己身份。”
婉潞已经笑了:“一大早来的都是自家人才敢这样做,现在还要告退,再另行安排一下人手,这里就先交给三嫂。”说着婉潞蹲身一礼就带着春燕和思梅的一个丫鬟走出去。
跪在外面的陆氏夫妇听到了婉潞的话,对看一眼脸上露出懊恼之色,婉潞越过他们俩的时候就像没看到,秦氏走到陆三娘旁边:“陆三娘,我昨儿劝你的话你还当是我多说,今儿知道了吧?”陆三娘又叫起屈来:“三奶奶,小的的确什么都不知道。”
秦氏冷笑一声:“今儿是理侄儿的好日子,我也不打啊骂的,先把他们夫妻捆起来,扔到空房里去,也不用给他们吃喝,想想清楚再说。”到这时已没人再听陆管事的话,婆子们齐声应是就上前抓陆家夫妇,陆三娘哭叫起来:“太太,太太,您是最慈悲的,都是小的糊涂,求您发句话吧,太太。”
楚夫人的眉皱的紧紧地对朱氏和王太太道:“都是我御下不严,让你们两位瞧笑话了。”朱氏已经笑了:“府上家大业大,下人又多,有个把不受管束的也是常事,亲家太太又何必懊恼?”厅上众人在谈笑,哪有一个人肯理陆氏夫妇,婆子们已把陆三娘夫妻的嘴用布条紧紧塞住,拖到后面去了。
秦氏对还跪在那的老邱家的道:“你是个识机的,以后这茶房就你管了。”老邱家的本是在二门外伺候的,不过是因这边人手不够才抽了过来,能在茶房伺候已是开了天恩,等听到让自己管茶房,那更是喜悦不止,对秦氏重重磕头:“小的定尽心尽力。”
秦氏让她下去,拖走陆氏夫妻的婆子们已经回来,禀告秦氏说已经把他们安放好了,秦氏唇边漾出笑容,外面已经接二连三报进来,王太君,诚远伯夫人等各家诰命都到了,楚夫人带着妯娌媳妇们出外迎客,不一时苏静初也赶了过来,帮忙招呼客人。
厅上坐的花团锦簇,众人谈笑不止,不外就是你家新得了个重孙,听说生的粉团一般,也该带出来见见,那个说听的你们两家又做了一门亲,这亲戚间该多走动才是。
婉潞已经重回厅上,对各位诰命行一行礼才对楚夫人笑道:“婆婆,已经去迎新娘子了,还请各位再吃一道茶,就请移驾到喜堂里。”忠远伯夫人对楚夫人笑着说:“亲家太太,以前只见过几次六奶奶,没有多说过话,这些日子见的多了才晓得,她为人周全大方又妥帖。”
这话让诚远伯夫人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低头看了看被自己握在手里的潘氏的手,潘氏勉力笑了笑:“娘,全是女儿不好。”诚远伯夫人不觉有些鼻酸,秦氏已经看见忙笑着说:“还没给亲家太太道喜呢。”
城远伯夫人奇怪地问:“我家最近又没什么喜事,喜从何来?”秦氏抿嘴一笑:“亲家太太这话说的,难道外孙子就不是孙子了?今儿是大嫂做婆婆的日子,不也是您这位做外婆的喜事?”诚远伯夫人恍然大悟:“确是我忘了。”
身边工部侍郎夫人陆夫人听到这话也笑了:“说的是,这京里的人亲戚连着亲戚,要这样说,虽是赵府的喜事,却是这厅里人人的喜事。”
陆夫人的女儿就是待嫁太子妃,大婚之日就在今年十月,论起以后,她的身份就是这厅里最尊贵的,已有人笑出声:“我们厅里人人的喜事,也比不上陆夫人您家的喜事是普天下的喜事。”陆夫人虽然连连称说不敢,但那脸上还是难免有喜悦之色。
四太太在旁看见,想起思聪候选太子妃落空,虽嫁了戚王成了王妃,毕竟是少女伴老夫,还受了戚王郡主的一些气,现在戚王郡主虽已出嫁,思聪又生了儿子。但戚王的心也没有放在思聪身上,戚王府的莺莺燕燕只多不少,哪像嫁给太子,不但尊贵无比,太子又年轻英俊,就算日后有个什么,这头几十年的福可是享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