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1 / 1)

珍姐儿嗯了一声,秦氏笑了:“珍姐儿才多大,你就和她打这样的机关?珍姐儿过来,三婶婶和你说,你六婶婶的意思是,做主人的要赏罚分明,有功的自然要赏,有过的当然要罚,哪能为了个宽厚之名,就赏罚失序?那样就会寒了想办事的人的心,而上前的不过就是些谄媚之徒。”

珍姐儿点头,婉潞捻起一枚橄榄:“珍姐儿,当家这种事,是不能只想着甜,而不想着苦,你看这橄榄,初入口时有些酸涩,久而久之回味就甜,管家也一样的,初时管严,那下人们当然不免说东道西,你办起事来总有些难办,是为酸涩,等日子久了,他们惯了,那时你才知道这管家严的好处。”

珍姐儿低头笑了,秦氏轻轻叹气:“闹这么一出,陆总管也真是糊涂。”婉潞没接她的话,什么糊涂,人聪明着呢,就想用主动求去要挟自己,现在这样走出去,到了晚间只怕就要来报被痰迷了,陆家总管之位已经做了这么多年,那甘心轻而易举就被废掉?

到了晚间,婉潞刚把德哥儿的功课看完,又拿过瑾姐儿的针线活过来赞了赞,果然就有楚夫人派来的丫鬟过来报:“奶奶,方才楚家的来报,说楚总管被痰迷了,要奶奶寻个好太医去给他瞧瞧,再支十两银子给陆总管抓药,奶奶这里还有些药也一总带过去。”

唱了黑脸,总要楚夫人出面来唱红脸,婉潞说了句知道了,打发双妙寻出两丸药丸和一根人参跟着那丫鬟去了,赵思贤抱着福姐儿走过来:“我今儿才进大门就听说,陆总管被你气到,我还觉得奇怪,你平日性子最软和不过,下人们做错了什么也不过轻轻就说,哪能和下人们发脾气。”

婉潞把福姐儿从赵思贤怀里接过来,放到瑾姐儿身边坐下,让他们姐妹在一起玩,这才开口:“我知道你世家公子出身,待下人们是宽厚的,比不得我这破落户出来的,待下人们刻薄。”赵思贤的手屈起来,要敲婉潞的头,当着孩子们又把手放下,招呼奶妈们把孩子们抱出去让他们各自歇息。

这才凑到婉潞跟前:“今儿你怎么说起这种话来了,下人们该罚就罚,也不能一味宽厚,只是陆总管是在祖父时候就做总管的,他们陆家在赵家这么多年,无论谁也要给他们几分面子。”

婉潞靠到丈夫怀里:“是啊,所以要罚也要从他们这里先罚起,府里的下人们,安享荣华的太多,忘了自己本分的也多,不罚带头的,你只拿下面的小幺儿做伐,不但起不到那杀鸡儆猴的作用,还让他们自尊者大起来,陆家既是赵府几辈子的老人,这要整顿,不拿他家做开头,还拿哪家呢?到时别人岂不说,瞧瞧陆家也出了错,却从无人被罚,那样又是什么道理?”

赵思贤嗯了一声,拍拍妻子的背:“我晓得不过嘱咐你一声罢了,你是当家主母,后院的事就全交给你,我不过每日做我自己的事就是了,哪有管到后院来的?”婉潞笑了,抱住丈夫的腰抬起头:“要是你后院有个美妾,我看你到时还要不要管到后院里?”

赵思贤愣了一下,接着就把妻子抱紧,手从她衣襟里伸了进去:“好啊,又来说这个,看我怎么收拾你。”婉潞喘气不止:“再过几年都要做公公了还这样?”赵思贤把帐子放下,呵呵一笑:“前个月还听说襄国公夫人又有孕了,京里没人笑只有赞他们夫妻恩爱的,襄国公的孙子可都两岁了。”

婉潞又是一笑,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屋里屋外渐渐没了声音,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开始响起,四月还是暮春时节,这场雨来的真好。

陆总管被痰迷到,派到那边宅子的事自然就停止,但婉潞还是把陆管事派过去了,听到婉潞来回的时候,楚夫人皱了皱眉:“六奶奶,虽说这是你的事,可陆家比不得别家。”婉潞还没开口,秦氏已经笑了:“婆婆,这话做媳妇的就要驳一驳。”

作者有话要说:呼呼,女主发威还是挺温柔的。很多读者都担心下人们如何如何,其实这是把现代的雇佣和古代的主仆混淆了,现代雇佣是基于平等原则,古代的主仆仆人是完全从属于主人的,换句话说,仆人是没有人身自由权和完整人格的,他不能拥有自己名下的产业,就算被主人虐死,也很难去告官。赎身出来发达的下人,如果遇到旧主人落魄,是必须要供养的,否则主人有权去告官。所以很多人认为的,可以收买这家的下人然后让他出来指证主人如何如何这在古代是根本不被允许的,因为奴从属于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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驳一驳?楚夫人对婉潞摆一摆手,示意她把茶放在那,看着秦氏问道:“要驳什么?我们做主人的,待下人宽厚些是常事。”秦氏已走到楚夫人旁边坐下:“婆婆,待下人宽厚这是主人们的常事,若这下人感激,不顾一切为主人做事,那就更该宽厚,可这世间多有小人,你越对他宽厚,他越不把你放在眼里。婆婆您先前就想整顿一下家务,只是接二连三家里有事就耽误下来,六婶婶有心整顿,您不多帮着些,还来这问什么?”

说着秦氏就佯推一下楚夫人,别过脸笑了,楚夫人也露出笑容:“整顿家务本就是六奶奶的事,只是陆嫁比不得别家。”见楚夫人又来了,婉潞坐到她左边:“婆婆,媳妇知道陆家在侯府也是几辈子的老人,这情分上和别的下人不同,只是婆婆,要整顿就要从领头的开始,陆家既是这府里下人们带头的,不先整顿他家,而从别家开始,那不是让别的下人家里觉得不公吗?”

楚夫人本就是个明白人,终究脱不开的不过是那一点名声,婉潞和秦氏说的又各自有道理,嗯了一声轻叹:“我也晓得,不过有些事,一成了例就难改了,我是怕别人说嘴,到时你们就。”秦氏和婉潞交换一个眼神,秦氏笑了:“说来说去婆婆还是心疼六婶婶,怕对她名声有碍,婆婆您是太惦记了就不免有想不到处,哪家下人不说主人的是非,又有哪家主人会拿着下人们说的是非问到别人脸上来的,谁有这么没脸色就该当面啐她一脸才是。”

楚夫人已经大笑出来,拍着秦氏的背:“你还是这个样子,爱说爱笑的,你走那么几年,我心里着实惦记的慌,六奶奶孝顺周到,就是性子沉静了些,我上了年纪的人,有时想寻人说个笑话什么的也找不到人。”秦氏得意一笑,往楚夫人怀里偎一偎:“媳妇现在回来了,就陪着婆婆说笑,家里的事有六婶婶呢,婆婆万事不操心,又有媳妇陪着解闷。”

楚夫人伸手摸摸秦氏的头,脸上的笑容没变:“好,就知道你们都是孝顺孩子。”说完楚夫人抬头对旁边的婉潞道:“陆家总有那么多年的情分,教训了也就得了。”

婉潞起身应是,笑道:“媳妇除了让陆管事一家去了那边宅子伺候,还让人到衙门里起了文书,陆总管和他的两个孙女、四个重孙,都被放了出去,剩下的那些还在家里得用,媳妇也只让他们依旧伺候。”

陆家在赵府共四十三口,现在放出的这几个不是老的就是小的,楚夫人点头:“就照你做的办,以后这些事你也别来回我,我也不会再问你,你是侯府当家人,平日为人又公平,哪会短了别人什么呢?”

婆媳又说一回话,楚夫人也就要午睡,秦氏和婉潞服侍她躺好,让丫鬟们小心伺候着,这才走出去。出门婉潞才笑道:“还多谢三嫂。”秦氏白她一眼:“去,又来和我说这些,已成定局的事,我再在背后说些什么拆你的台,那不是让人笑话吗?”

妯娌两人往外走去,刚走出数步就看见四太太带着人过来,自从分了家,虽在一个府里住着,除叶氏还来寻楚夫人说说话,斗斗牌外,四太太的影子就很不见。下人们偶尔也嘀咕说四太太现在手是越来越紧,每个月的月钱少了一半不说,还常不能按时发放,照这个样子做下去,谁能和她贴心?

这些话春燕是不敢在婉潞跟前说的,婉潞不过是偶尔路过听到婆子们在那里议论,分了家就不是一家,这样事情婉潞管不得,只当没听见。

见到四太太,婉潞和秦氏忙上前行礼:“四婶婶许久没见。”四太太满脸喜色,难得对婉潞也笑了笑,见她身后跟着个羞答答的粉衣女子,婉潞不由多看了两眼,这女子生的很好,娇滴滴地模样惹人爱怜,看做派又不像是大家女儿,这又唱的是什么?

秦氏的眼也往那女子的身上打量了下,四太太已经开口道:“大嫂歇下了吗?我带着这姑娘来认认,都是一家人,哪有不认得的,翠蝶,这是你三奶奶六奶奶。”

名叫翠蝶的女子已经走上前给婉潞秦氏行礼:“见过二位奶奶。”婉潞再仔细看一看她的穿着,还在沉吟中秦氏已经问了出来:“四婶婶,晓得你想抱八叔叔家的孙子,只是这没娶妻先纳妾不合规矩吧。”四太太得意一笑:“我岂是那种不懂规矩的人,这翠蝶是我给你们九叔叔挑的,瞧她这大方模样,长的又俊俏,我也能享几年媳妇福。”

为九爷挑的?婉潞的眼又扫了过去,见这翠蝶虽低垂着头,看不到眼里的动静,但那双手可没有那样安分,婉潞心里叹了口气,若是个本分老实的妾,九奶奶还能拿的下来,这翠蝶长相出众,瞧着又不是那么安分。

四太太这位婆婆又是颠三倒四的,九爷拿不起主意,到时这位得了宠,怎会把九奶奶放在眼里?婉潞的眉头皱起,四太太已经带着人欢欢喜喜往楚夫人那里去了。

秦氏拉一下婉潞:“你在想什么呢?”婉潞把心里的担心说出,秦氏叹气:“这事说出去都是惹人笑话的,哪见谁家婆婆管起媳妇的房中事来,除了这位和……”和罗四太太,她们虽不是正儿八经的亲家,这行径却差不多,思敏有娘家庇护,总少了许多艰难。

九奶奶娘家不过一个小官,摊上这样的婆婆,九奶奶的日子比起思敏,那就差了许多。

四太太欢欢喜喜带着翠蝶去见了楚夫人,楚夫人不过淡淡说了几句,赏了一对金镯子,叶氏那里也没什么好话,赏了支金钗。

背地里下人们都在笑话没见过四太太这样行径,连自己的正经儿媳妇是谁都不知道,楚夫人和叶氏虽心里恼怒,但还是让水氏和婉潞约束住下人不要再议论这件事,等那边真的要宠妾灭妻再有话说。

转眼五月已过,理哥儿的好日子就在这个月,除了理哥儿成亲,六月初六这个上好的日子里也是皇家嫁女之期,守寡刚刚九个月的淮阳公主在这日下降侯府,成为威远侯府王睿的妻子。

公主虽是二次出嫁,皇家也当做大事来办,喜日子那天公主銮驾所经之地,都要张灯结彩,黄沙铺地,净水洒街,百姓们门前要点起香烛,为公主祝贺。

威远侯府更不用说,虽然公主只在威远侯府里住三日,第四日就要搬回公主府去。威远侯府在收到圣旨的时候就抓紧把花园里的一座楼重新修了,日夜兼程做工,里面的陈设十分精美,以备公主新婚之用。

从收到圣旨到婚礼日期虽只有三个月,威远侯府也布置的气气派派,做出尚主的诚意。来往贺喜的人也是络绎不绝,个个口里都在贺着天作之合,早生贵子,哪还记得五年前也同样恭贺过王段联姻。

定安侯府送去了贺仪,男客只去了赵思贤一人,女客一个没去,打的理由就是六月十三这府里也要办喜事,小辈们忙的抽不开身,至于长辈们还在孝期,不好上门道贺。

婉潞也着实忙,但要说没空道贺那就是骗人的话,事情虽已成定局,但婉潞还是怕到了威远侯府,见到那一切的时候就想起那日王睿抱着的小女孩来。段氏已死,她连嫡出的名分都不能有,只能被当做侍妾所生,嫡子女的名分只有公主的子女才有资格冠上。

秦氏也知道来龙去脉,婉潞不去,她又跑去凑什么热闹,到了那日两人很有默契地带着珍姐儿去那边新宅子,好瞧瞧布置的怎样。

珍姐儿晓得自己要从这宅子出嫁,出了嫁就不是孩子,这些时日跟着两位婶婶学着管家理事,性子也不像以前那样毛躁,越发显得温和起来,这边宅子她也上过心,在车里就开始说那些是自己布置的,那些嫂嫂一定喜欢这样的话。

少女的声音如乳燕投林,这样纯净的声音让人心里的烦闷也少许多,离的本就不远,不过一刻就到了新宅子。

那边的下人恭敬迎出来,陆总管被放了出去,不知道临去之前陆总管对儿子说了什么,陆管事这些日子在这边也是规矩做事,巴巴结结的,倒比不得当日在侯府时有些脸高高抬起。

陆管事的媳妇自然是这边婆子们的头,人都叫她陆三娘,在前面恭敬领着,待客的地方,戏台,拜堂的大厅,新房,以后赵大爷和潘氏搬过来后住的上房,连赵大爷那些姨娘们的住处都没落下,全都布置妥当。

四进宅子,大大小小总共三十多间屋子,不过就是刚刚够住,婉潞走过一进又一进,心里有些羡慕起来,别看这宅子小,事也少,当日若是楚夫人没说那样的话,自己家也可以有这么个小宅子,安安稳稳自家度日。

这些屋子都瞧过,秦氏又和陆三娘说了些哪里还有该再收拾的地方,珍姐儿也在旁边笑:“我见那边后罩房还空着没人住,那里就摆上床和些东西,等我归宁了也有个住处。”秦氏还没说话,陆三娘已笑了:“大姑娘这话说的,您是赵府姑奶奶,哪能没预备您住的地方?”

说着推开潘氏上房的一道小门,指着里面:“这就是给姑奶奶预备的,赵府的姑娘,哪能去住后罩房?”珍姐儿呀了一声走了进去,这间屋子不大,收拾的十分精致,床、梳妆台、绣墩这些一应俱全,推开窗就能看到屋外两棵芭蕉树。

陆三娘还在那里念叨:“这是那日大奶奶把小的找去,特特吩咐的,说女大不离娘,就把她旁边的屋子布置出来。”珍姐儿听到是潘氏吩咐的,想起她的久病,把窗关了起来。

婉潞拍一拍她的肩:“你也别难过,你好了你娘看着心里也就高兴,病也就好的快一些。”珍姐儿嗯了一声,从这屋子里出来,又转到外面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