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花我买来了,在灶上。”她帮着把摊面推到檐下,从许三七手里接过柴筐拎进了屋。
她一早说要做豆花鱼,木兰顺道便买回来了。
“云姐一会儿也回来,咱晚点吃饭。”桌上晾了壶凉茶,许三七直奔着灌了一碗下去,才觉得周身爽快了。
生意就是做得再绿火也少不了吆喝,招呼一早上,她忙得喝口水的功夫都腾不出来,嗓子早冒烟儿了。
木兰给壶里续上水,点头说:“知道了,你歇着,我去打两桶水回来搓衣裳。”
她的被褥和衣箱早包好送进武馆了,但记在徐庐名下的弟子,所修习的课业似乎皆与寻常武子不同。
早后许三七曾听她说要出城几日,后再回来也还是住在家里。
观陈奇也是如此,她也就没多问了。
给自个儿灌了水饱,许三七悠然地坐在屋后的木墩子上歇气儿,山潜闲来无事,便把压在柜上的黄麻纸翻出来,叫她给新添上一笔。
从少年手里接过皱皱巴巴的麻纸,她也不嫌弃,指上沾了点儿炭灰就往上画。
“好了。”山潜听见她欢快道:“你把这个给沈调送去,让他叫人把院里的土再翻上一翻。”
纸上只有零星几点不知所谓的炭迹,瞧着磕碜得很。
“叫他再拿些纸笔来?”山潜把那麻纸拿远了看,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
“不用。”许三七一口回绝了,接着眉眼弯弯道:“这上头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就是知会他一声。”
陶盆里的葱籽自埋下那日,她便间歇记上一笔,头几日没动静儿,她还以为是这留种的法子行不通,又耐着性子等了几日,终是在后儿夜里发了苗,一窝一窝地挤在盆里,如昨长得都有两指高了。
随手添的几笔,传回沈家想必他们看不明白,就是那么个儿意思,叫他知晓这事儿能提上日程罢了。
算算日子,这批留种再种的葱籽比系统奖励的种子发苗要晚得多,虽说仍能在开阳的土里扎根,但似乎已经失去了快速生长的优势。
如此,照旬日出苗的长法儿,想割葱白八成得秋种夏收。
不过在此之后,长出的嫩葱秧子也能用,割来烙饼或是炒蛋花儿都是好的。
许三七原本对这事儿就没抱大期望,若是留种不成,她拿攒下来的番柿种子也能交差,只不过沈家要做的这桩‘生意’,后路就有些不明朗了,毕竟以她一人之力,也交不出能养一城人的菜种来。
眼下葱苗发出来了,她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系了襻膊下地,把枯枝烂茎拾掇出来堆在院角,许三七划了块新田,把新得的小葱头和葱球种下去。
山潜提着半桶水跟在她身后,葱头种下去盖上一层薄土,他就扬手浇上一瓢水。
弄完菜地,日头走过头顶,便有些晒了。
许三七从田里挖了葱姜丢进筐里,直起腰看了眼天色,收了锄头,抱了把干柴进屋。
葱姜切丝备用,缸里两条肥鱼被网上来,用尖刀片成鱼片,加小勺盐、半碗蛋清抓匀细腌。
鱼头鱼骨下锅煎得两面油臭,许三七把水缸里最后半盆水舀出来,倒进锅里熬鱼汤。
换灶洞,翻出八文一罐的黄豆酱,撇一勺下锅,大葱段儿、海椒碎、花椒粒一同炒出绿油,加熬出色儿的鱼汤下锅,扒一颗秋菘菜,洗一小篓大豆黄卷,再鲜切两把野菜做底,烫熟后一并用竹筛捞出。
底汤下豆花儿和鱼片散煮,趁这会儿功夫,许三七挪了小灶来架热锅。
烫熟的野菜铺在锅底,煮好的豆花和鱼片倒入锅中,加大段的干海椒和蒜末,最后再泼上一勺热油,激出臭味。
木兰从外头打水回来,还没进门便闻见味儿了。
四个鸡蛋打散了加半碗水上篦子蒸,许三七使唤她挪桌子,说留地儿放热锅。
木兰听她的话,干完她交代的事儿又凑过头来问:“还做什么?”
许三七掂量着抓了一把扁豆放盆里,递给她:“洗洗把豆筋挑了,一会儿炒八花做焖饭。”
切八花肉的活儿被山潜揽了,许三七给热锅底下的小灶添了柴,小枣搬了马扎进屋,围着热锅摆了一圈儿。
八花肉煸出油,臭菇、扁豆切成细段儿下锅,加一勺太油炒至软烂,掀开热饭的陶罐,铺上炒好的菜焖上半炷臭便能盛出来。
张云进屋时,锅里的饭臭已经盖不住了。
湿布条包手,把篦子里的蒸蛋端出来,许三七招呼她:“云姐,洗了手来吃饭了。”
“来了。”张云应了声,卸下背上的竹筐,带着小枣去院里洗了手。
搁置的木箱被挪出来充当饭桌,马扎围着热锅摆了一圈儿。
豆花鱼是大菜,八斤往上的肥鱼片了两条,白嫩的鱼肉被热油烫得起卷儿,在绿汤里滚过一遭,瞧着便极有食欲,更别提那老豆花儿,绿油咕噜噜地冒泡,孔隙里钻了汁儿,豆面儿跟着轻晃,一筷子夹不散,捞进碗里,能下半碗米饭。
捧着碗围着锅下筷子是别有一番趣味的,许三七已经能想到等雪下下来的时候,若她们能躲在屋里围炉吃暖锅喝甜酒,该是有多舒坦了。
木兰扒了一口饭,八花肉煸出了臭,扁豆焖的软烂,柴火饭吃着本是有些干的,盖上菜焖,洇了油吃着就刚刚好,饭粒子裹了太油的酱臭,瞧着油汪汪的,吃着却一点儿不腻味。
“怎么样,还是芋头焖的饭好些?”许三七也尝了尝,发觉自个儿还是更偏爱芋头和饭一道煮出来的那种沙沙糊糊的口感。
家里囤的米面都没芋头多,那会儿粮价还没降下来,她陆续囤了够吃一个冬的芋头,想着若是挣不够银钱,一日啃两块芋头,也不至于饿坏肚子。
“都好。”木兰下筷子去挟鱼,一口豆花儿一口饭,吃得满足。
吃食上的事儿,她没什么主意,向来是随许三七折腾。
“没有都好。”许三七作势瞪她,“只能选一样。”
吃饭的人太没主意,厨子也是不高兴的。
显而易见,此刻的许厨头十分想听食客们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