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肝儿哟!你怎么还能笑呢,这要是真嫁进去,一辈子不全给毁了!”

方嬷嬷被她拉到床上,看她还表情,生怕不知道其中厉害,忙说起才听闻的另桩腌臜事,“文远伯家早亡的长媳,祖上是江南人,家底相当得厚,出嫁时的排场那叫一个盛大,打头的都抬着嫁妆去了另条街,这头刚见送亲的尾巴。”

大邺富庶,也兴厚嫁之风,一是为了更好的择婿,二是有银子傍身,姑娘在夫家也说得上话。

天子脚下,富贵人家不少,每家每户的排场只有更大,没有最大,乔昭懿一时没想起方嬷嬷说的是哪位,不过也不耽误听接下来的话。

原来是文远伯府家的长媳死后,市井里一直有流言,说文远伯府账面上全是窟窿,自长媳嫁去后,才好转起来,还将长子原先欠赌坊的债都给还清。

方嬷嬷:“天底下只有最没出息的男人,和最让人不耻的夫家,才会干挪用女子嫁妆的事!”

“嫁进这种人家,要是没有金山银山傍身,连骨头都得被生吞了!”

乔家虽非钟鸣鼎食的豪绅巨族,但老爷夫人都出身自累世官宦的清贵之家,老爷今年还未到五十,又得了圣眷,若是拼上一拼,待到致仕前,少说也能熬到正三品,再加上两个儿子都成器,撑的起门楣。

文远伯那几个不成器的公子少爷,就是三媒六聘地来提亲,乔家都要嫌晦气。

乔昭懿听完这么大的一通故事,人终于从床上坐了起来,抱着衾被半晌,把方嬷嬷的话总结了一遍:“这文远伯家的,是想娶我过门,让我掌中馈伺候一家老小不说,还得把我攒下的银子去填他们账上的窟窿?”

方嬷嬷激动起来:“可不正是!听说都求到皇后娘娘跟前了,不然娘娘怎么能召小姐入宫?”

乔昭懿一个咸鱼摆尾,就从床上起来了,“方妈妈。”

方嬷嬷还未反应过来,乔昭懿就道:“走,去正院。”

咸鱼也是有脾气的好吧!!

这种直接斩杀她后半生咸鱼路的做法,和直接给她推入油锅有什么区别??

平日的事她都可以忍,这种事,她还能忍!?

惊鹊3

乔昭懿一改往日懒散,前脚刚把话落下,后脚人就出了门,连带着声音遥遥消散。

方嬷嬷见自己被落下,忙起身跟上。

乔朗行五,不与本家同住,母亲与其他几位弟兄住在京中东南角的十字街,他们家则更向前,过了东华街,住在晨晖门那儿。

乔府是个三进院子,买自致仕回家的老翰林,修筑风格很素雅。

乔昭懿如今住西院,她性子懒又爱清静,过了十二,就没再住在林氏院子里,单独搬出来。

乔朗膝下两子四女,长女次女都已出嫁,住在府里的姑娘只有乔昭懿,还有年长她五个月的三姐乔昭兰,与生母王姨娘同住玉婉阁。

庶子女本都要送到正房那里教养,但王姨娘怀着乔昭兰时,林氏也怀了乔昭懿,前面还有自己的一双儿女与庶子明哥儿要养,加上王姨娘舍不得,就没抱过来,让她亲自养着了。

妾室安生,林氏做嫡母的,自然大度。

乔昭懿向外走,刚过抄手游廊,还没到林氏的院子,就瞧见玉婉阁前影影绰绰探出个身影,不多时,一个身穿牡丹粉方领妆花补子的少女就从中佯装不经意地走出来,左右一窥,待瞧见乔昭懿,眼睛一亮。

乔昭懿步子微顿,掉头就往别的岔路上走。

正要逮人的乔昭兰:“……?”

跑什么?

眼见乔昭懿就要从游廊的拐角消失,她忙快步去追,终于在乔昭懿的身子将要消失在折角处时,将将赶上。

乔昭懿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旁的不是去推脱不了的宴席,就是出府去东华门外买吃的。

乔府又没老祖宗要伺候,乔昭懿每每从这过,都是找林氏去的。

乔昭兰凑到乔昭懿身旁,很快挽住她的胳膊:“你是要去给母亲请安吧,我陪你一起去。”

今早有官眷来贺喜,林氏昨晚就里里外外地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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咐一大通,生怕落了规矩。

为了这事儿,还免了今早的晨昏定省。

子女侍奉嫡母,本就是应该的,乔昭懿也不能替林氏回绝儿女尽孝的心思,想了想,便让她跟着了。

主要她心里也知道乔昭兰想问什么。

果不其然,刚走没几步,乔昭兰就压低声音道:“刚才宫里来人,是为了什么啊?”

正院的消息向来严,玉婉阁也打探不出什么来。

乔昭懿倒也没瞒着,反正对方早晚要知道。

刚说到昨日进宫的是文远伯家夫人,乔昭兰就睁大眼睛,“啊”一声。

她原本还好奇到底是什么惹得这般大的阵仗,宫里都来人了,听见是打着让乔府给文远伯家做填房的想法后,登时明白过来,“文远伯家真是个黑心肝的,长子没人要,就开始拿天家的由头施威了。”

“嗯?”乔昭懿微微一愣:“你也知道他们家的事?”

乔昭兰:“京里的不少都知道,不过你不常露面,也没时间听姑娘们的私房话。”她反应过来。

文远伯家眼光高,就算是填房,也要找出身好门第高的贵女。

当然这主要是文远伯夫人,也便是周氏的念头。

夫与子都不争气,周氏说来说去,身上只有个皇后表妹的牌匾,老的文远侯在时,门第还算辉煌,待人去了,没落一眼能瞧见,夫君熬这么久,又靠着皇后施舍的恩眷,才熬到太仆寺少卿的职位上。

他们能正三品荣休,已经是天大的体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