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1 / 1)

“世子和世子妃……”郑婵本能地将两个称呼脱口而出,不过她一说完,便迅速察觉到自己的疏漏,首先回头看了一眼,没有见到人才松一口气。她扭头对沈朝元说,“奴婢方才说的是您的父母,并不是现在两位。”

“哦。”沈朝元点点头,安抚她,“你不要怕,接着说嘛,我听不懂会问你。”

郑婵微微一笑,目光逐渐迷离,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您的父母很恩爱。世子与世子妃小时候就见过一面,那时也是我跟在世子妃身边,我记得那时起世子就对世子妃另眼相看,后来也是世子亲自选中了世子妃,二人成婚后,便一直相处亲近,那时殿下还曾经把世子叫过去骂了几回,说他太过沉溺于小情小爱。您别以为殿下是当真不悦,他是因为太在意世子,才会苛求他。”

“因为世子实在是个太好的人,他又聪明又孝顺,殿下一直想将他培养成一个完美的接班人。”郑婵微微压低声音,“不过,世子妃也很好,她很善良,又很节约,即使出身优渥却从未轻慢任何人。即便刚成亲时殿下因世子的原因对她不满,后来也渐渐对她满意。在您出生时,殿下命人大肆庆祝,国内足足欢庆了一整个月。”

“总之……若不是那些可恨的刺客……他们毁了世子妃,毁了世子,毁了您,也毁了我……”郑婵的笑意渐渐从脸上消失,变成十分可怕的怨恨之色,如同当年的刺客又一次出现在她眼前,她用力握紧双手,仿佛随时要挥出几拳,把面前的一切都撕碎。

沈朝元赶紧倒了一杯茶,塞到她手里,“你不要想那些事,全都过去了。”

“没有过去……”郑婵咬紧牙关,手也用力。

茶杯在她手中生生捏碎,郑婵的右手顿时鲜血淋漓。

沈朝元吓了一跳,赶紧掏出手绢往郑婵的右手上拼命缠绕。

“对不起,奴婢失态了。”郑婵反而很冷静,接手她的动作,将手绢绑紧。

“我让人给你把大夫叫来。”

“不用。”郑婵摇摇头,“这点小伤不用惊动别人,奴婢自己可以处理。”

“可是……”

“没问题的。”郑婵态度坚决,“这次是奴婢不小心,要是让人知道这件事,说不定会对小姐您造成不好的影响,所以这件事还是瞒住吧,奴婢也会小心,不会叫人发现我受过伤。”

“不行。”沈朝元自己想了想,还是坚定地摇头,“如果你的伤没有处理好,可能会有更大的麻烦,这只是小伤,能给我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要是有什么万一,那才是坏影响呢,你给我等一下。”说完,她出去叫人,青宁来了,便命她去请大夫。

青宁领命而去。

郑婵坐在原位,眼里既有无奈,又有追忆,“您的决绝,真像世子妃。”

“像我的母亲是吧?我是她女儿,像是当然的。”沈朝元随口说。

她抬头一看,郑婵眼眶里居然噙着泪,喃喃地说:“对,是当然的,是当然的……”

“你没事吧?”沈朝元慌了。

郑婵摇摇头,虽然不再发出啜泣声,却依旧含着眼泪。

沈朝元实在不喜欢这种局面,她急着转移话题,便问郑婵:“对了,现在的世子是我三叔?”

“是。”郑婵笑了笑,“从前三公子和世子关系不错,也一定会好好待你,你放心。”

“我放心啊。”沈朝元好奇地问,“怎么只有一位三叔呢?我父亲应当还有个弟弟吧?”

“……”郑婵的笑容僵在脸上。

“我那位二叔呢?”沈朝元见郑婵不答,便继续追问。

郑婵忽然变回了刚刚充满怨恨的神色,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极糟糕的回忆,面带恨意。但是,郑婵并没有第一时间开口,反而是等到她自己慢慢冷静下来,神情也逐渐恢复正常,这才缓缓对沈朝元道:“那个人,不要提。”

“为什么?”

“您也不要再问,您就把这当成一个禁忌。”郑婵深深地呼吸一口气,眨眨眼,劝说道,“此事连晋王殿下也下了禁令,没有人敢开口,您去问,不仅不会得到答案反倒可能被他厌倦,所以,无论您再想知道,也绝对不要再提这件事。”

沈朝元烦躁地挠挠头发,“真不能问?”

郑婵用左手将她搔乱的头发梳顺,轻轻摇头,“唯独这件事,奴婢不敢顺从您。”

“唉,好吧。”沈朝元见郑婵语气凝重,点头答应,“不说就不说。”

郑婵笑了,“奴婢就知道,小姐您不会为难我。”

“你的右手还流血吗?”沈朝元捧起来看了看,稍稍安心。

郑婵不看自己的手,只看着沈朝元,道:“小姐,当年奴婢没有保护好您,今后您可以任意驱策我,无论让奴婢做任何事,奴婢都绝不会拒绝,也一定帮您隐瞒到底。我发誓,我会向效忠于世子妃一样效忠您!”

沈朝元没说话,她总觉得她从郑婵的眼力看出一种补偿感。

她拍拍郑婵的肩,轻声安慰:“当年你又不是故意把我扔在那里,你是为了帮我引开其他追兵,后来掉下山谷失忆更不是你的错,你不要自责。”

“是……”郑婵答应了,却并不像宣誓效忠时一样凝重。

沈朝元听到人声接近,跑出门看了一眼,又迅速跑回来,“行了,大夫来了,你让他好好看看,如果有哪里痛,一定要说,别想什么惹不惹麻烦,知道吗?”

“是。”郑婵笑盈盈应了。

青宁请来了大夫沈朝元这才明白原来王府里的大夫不叫大夫,叫太医,年纪不大。因为沈朝元说是给郑婵治伤,又见伤势不算严重,青宁便不曾惊动更有资历的太医,郑婵也说她做得对。杨柳也来了,在一旁静悄悄地站着,耳朵直竖,默默地听青宁和郑婵说话。

年轻的太医动作很利落,把手绢轻轻拆了,重新涂药再重新包扎,很快就做完,留下几服药叮嘱郑婵该如何吃,就向沈朝元告辞。

“您看,这是小事吧?”郑婵对沈朝元说。

“也得太医说是小事才行,你的判断可不作数,你又不是大夫。”沈朝元也有她的道理。

郑婵笑而不语,眼角细微的皱纹散发出些许欣慰。

接下来沈朝元开始准备明日上课要带的东西,没想到刚跟郑婵开口,青宁就插嘴说她已经替沈朝元打点好了,见沈朝元,便立刻提出她去把准备的东西拿来,让沈朝元过目。沈朝元一点头她就出去了,不久,拎进来文房四宝。然后又出去了,拎进来一张琴;然后又离开,拎进来一座棋盘;然后又出入两次,拿来了绘画的纸笔,颜料和装颜料的小碟子。

碟子很浅,比掌心还小。

沈朝元无语地看了它们半天才问青宁:“我明天是去上课,你拿来这么多东西?”

青宁盈盈下拜,“回禀小姐,这就是上课需要的东西。”